第11章 林老夫人

车夫很审时度势地搬出杌凳，麻溜的跑上前将杌凳放于那双脚踝的主人面前。

也不理会周围人群的喧嚷，同陆尘一起跪下来。

“小的见过王妃。”

前方并没有回音，沈曦泠不曾给予一个眼神便踩着杌凳略过他径直上了马车。

首座上，一袭赤色衣缎零星闪烁着点点滴滴的流光，那人长发倾泻于台，绵绵青丝散挂于耳，弯长的眼帘半展凝着茶壶，片刻偏过了视线，幽暗的眸色如无底深湖掠着些许审视，薄唇轻扬，显露寰宇之象。

端起桌台上早已吹到温凉的龙井递去，他的声音回荡。

“来了。”

不知怎的，惹的她心头泛起涟漪。

接过茶杯，伴随着马车缓缓启动，坐于一旁的沈曦泠抬手长袖犹挡双唇，半遮住姣好的面容将茶水一饮而尽。

“王爷好像并不意外。”

“哦？”林翌唇角轻微地扬着，声线淡淡，“是吗？”

幽幽地，一股香味入鼻。

她不懂香草味，却隐隐觉得熟悉。

沈曦泠放下茶杯，侧过脸凑近闻着他身上散发的隐隐的淡香味，气吐如兰：“王爷提前凉好了茶，定是知道我会来，王爷可是在试探我的选择？”

“若王妃不来，又怎会知本王给你凉了杯茶？”林翌毫不在意的反问着，而后静悄悄地又对她说了几个字，“王妃还是小心过刚易折。”

沈曦泠微微一笑，重新戴上红盖头，遮掩住了表情。

“谢过王爷提醒，不过现下看来王爷还是喜欢我这个性子的，还特意准备了茶水。”

林翌眼神柔和下来，闷哼一声淡淡道：“但愿王妃今日能与本王的祖母相处得来。”

良久，沈曦泠没有接话，就这么端坐着。

传闻中的镇国王倒真有几分玉树临风，就是这心思倒是深沉。

看似从侧门走是他在有意护着自己，实则只是在卖沈家一个遮羞的面子，倘若她今日不回来，怕是日后在王府连一杯温茶也不会有。

想要立足掌权，还需得自身硬才行。

回来对付老夫人的确是个难题，不过要连此事都处理不好又如何能在前世位居皇后，母仪天下？

回想起前世天下太平后那后宫涌进的诸多佳丽，沈曦泠眉眼露出一抹冷色。

靠男人，不如靠自己。

“王爷，王妃，王府到了。”

车夫掀开帘子说道。

外面接亲队伍锣鼓喧天的号角也在这时渐渐平息。

还没等着要下马车，马车窗边走来一位捧着医盒戴着官帽的老太医，她靠着窗边喊道：“听说王妃不舒服，可要下官诊断一番？”

随后她降下了音量，低声又道：“王爷的祖母也就是林老夫人担心前些日子王妃被贼人虏去一事传出会影响您的清誉，所以特请下官来为王妃验个身，还请王妃配合着答应一声。”

“验身？”

一道温婉的女声从车内传出。

靠近窗边仔细竖起耳朵的老太医察觉在车内的沈曦泠似乎又低笑了两声，“太医说笑了，光凭一介谣言就想验本王妃的身，未免荒唐了些。”

“这……”

老太医脸上露出了为难，扭头看向了在门口摆了把金丝楠木的椅子坐着的雍容老者，摇了摇头。

林老夫人在两个嬷嬷的搀扶下拄着象牙拐杖慢吞吞地走来，其余王府门前的家丁立刻围成一堵人墙远远驱散众人。

“你这女娃还未入王府便不把老身瞧在眼里了吗？”

这声音苍老，透着威仪，也不容置疑。

更不把车上的沈曦泠放在眼里。

“祖母说笑了，孙媳只是觉得此等愚蠢之事来的太过滑稽，仅凭捕风捉影便得来的猜测，又如何可以验我这明媒正娶的王妃来证明？”

“你！”林老夫人跺着拐杖，怒火烧心气得冷笑道，“你怕是没有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下女还敢狂妄的自称为老身的孙媳？”

说罢，林老夫人使了个眼色，身旁的两个嬷嬷也随之蠢蠢欲动。

但在听见沈曦泠的笑声后，她们又停下了动作。

“你笑什么？”

林老夫人厉声问道。

此言一出沈曦泠银铃般的笑声戛然而止，转而轻声细语的说：“老太太怕不是糊涂了，既然你说自己不是王爷的祖母，那么就凭你这一介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老媪也敢来置喙本王妃？”

“一派胡言！老身何时说过此话？”

林老夫人上气不接下气，弯下腰指着马车窗户内喘着粗气，一旁的嬷嬷见状连忙上去搀扶。

“老太太还真是年纪上来了有些健忘，方才不是你自己认的，本王妃不是你的孙媳吗？”

沈曦泠继续浅笑着，言语中的戏谑之意不言而喻。

“你你你！”林老夫人浑身都在颤抖，却仍只能强忍住不叫旁人听见太大的动静，缓了好一会儿后这才指使着扶着她的两个嬷嬷说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娃，你们两个去给我把她摁住，方太医你去马车上给她强行验身。”

尾音还没落下，沈曦泠的声音便如一座重重的山头压下。

“本王妃乃一等外命夫人，千金之躯。

你们谁敢？”

“老奴……”

此话一出，那两个嬷嬷听见顿时消了念头，呆立在原地。

拄着拐杖的林老夫人后槽牙都快被咬碎，恨恨地把拐杖再次往地上一跺。

紧接着，就见着沈曦泠身着一袭颜色张扬的霞披从车内走下，淡定地瞥了眼车窗之下的四人，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了灯火阑珊的王府。

“翌儿，你看看这女娃像什么样子！”

林老夫人气极，见到后脚下车的林翌如同见到了希望，立马低低哀声道。

却见林翌唇角泛起一丝笑意，神色平静地凝着沈曦泠的背影，在林老夫人的肩头盖了件披风，缓缓才说：“祖母年纪大了，往后还是莫要听信谣言，更要当心情绪免得气坏了身子。”

“戚嬷嬷你明日注意着点这女娃的落红。”林老夫人横眉瞪眼，跟着一起慢步走进府里，“刚入府就不把你祖母我放在眼里，待明日府中宾客都散了，再让你姑姑好好教教她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