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各有志,何必强求

众人惊愕不已。

右边人群自动闪出一条通道。

陆澜循声望去。

一名男子从通道中稳步走出。

此人三十来岁,头戴方巾,身着白色便服,面容方正,自带威严。

冯潮见状,面露惊惶,赶忙躬身行礼:“宋国公之子冯潮,见过驸马都尉。”

陆澜心中一震,来者竟是韩国公李善长之子、驸马都尉李祺,也急忙躬身行礼。

洪武九年,李祺迎娶临安公主。

那时,原主才六岁,对李祺仅有模糊印象。

李祺婚后常住京师,原主此后再也没见过他,如今见面都认不出来。

李祺冷冷瞥了陆澜一眼,随即对冯潮说道:“陆澜是李家姑爷,冯府确定要为难他?”

冯潮瞬间汗流浃背,俯首低声道:“不敢,不敢。”

李家身为皇亲国戚,权倾朝野,别说如今冯胜受罚被免军职,就算在冯胜担任征虏大将军的鼎盛时期,冯家也不敢与李家作对。

李祺冷冷道:“冯公子何必仗势欺人,刁难陆澜?要是李家姑爷被掳,李家颜面何存?”

冯潮支支吾吾道:“驸马都尉明鉴,冯家绝不敢与李家为敌。家父认为,陆澜逃婚至此,大损韩国公颜面,故而借这次寿宴,为李家出气。”

李祺哪会信他的鬼话,分明以为陆澜逃婚,与李家关系破裂,才敢欺负陆澜。

遂沉声道:“此乃李家家事,不劳宋国公费心。念在家父与宋国公几十年交情,本驸马也不为难你,赶紧退下,下不为例!”

冯潮如获大赦,急忙带着随从,匆匆离去。

李祺环顾四周,说道:“事情已解决,诸位请回。”

众人迅速散去,回廊上只剩下陆澜与李祺。

陆澜满心无奈。

他本以为,朱标会出面调解,就算朱标不亲自来,常升、李景隆也会站出来。

可最终,竟是李家出手相助。

他实在不想受李家的恩情,不然,往后还怎么与李家交恶?

李祺面色阴沉,厌恶地瞥了陆澜一眼,道:“随本驸马来。”

......

乾甲号雅间。

朱标等人皆松了一口气。

常升疑惑道:“陆弟逃婚至此,与李家交恶,为何李家还出面帮他?”

朱同道:“此事确实蹊跷。或许名分还在,以李家如今权势,自然容不得他人冒犯。”

朱标心中惊疑不定。

经过这段时间接触,他十分欣赏陆澜,觉得陆澜神机妙算、足智多谋,很想招揽为己所用。

但陆澜是李善长的孙女婿,又让他有所顾虑。

原本以为陆家已与李家交恶,可如今李家却出面相助,这让他疑虑更深。

李家权势滔天,父皇早有不满,自己对李家也颇为反感。

只能按兵不动,视情况再作定夺。

兑甲号雅间。

朱元璋面色凝重。

身为帝国主宰,臣子间相互争斗他并不担忧,甚至还会暗中推动。

他最忌惮的是,臣子结党营私。

刚才冯家与陆家起争执,他本希望两家闹得不可开交。

没想到,李家突然插手,让他的算盘落空。

朝中众多臣子依附李家,左右朝政,这让他极为恼火。

今晚李家出手相助,让他起了疑心。

难道陆澜的所谓逃婚,是一场计谋?

陆澜的预知能力,让他惧怕,如今其在货殖之道,又展现出极高才能。

但陆澜是定远侯嫡孙,又是李善长孙女婿,若随便找个借口杀了,恐怕朝野震动,会影响政局。

那就想办法迫使其离开京师。

他对蒋瓛道:“你悄悄让工部把陆澜作坊的工匠调走。让户部彻查陆家货铺和作坊的税务。让应天府衙清查书场、货铺及作坊的一切违法情况!”

蒋瓛不假思索:“此等小事,卑职派锦衣卫即可。”

朱元璋喝道:“糊涂!那不是摆明了,朕整治一个功勋子弟?朕的颜面往哪搁!别让各部知道此乃朕的意思!”

蒋瓛赶忙应下。

解缙十分着急,问道:“陛下,陆澜不过是一个说书人,何必为难他?”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此事不可告知陆澜。这是给你机会,让你查清他的意图!”

解缙不敢多言,点头领命。

朱元璋对蒋瓛道:“严密监视李家、陆家还有陆澜的动向,再有差错,绝不轻饶!”

蒋瓛慌忙叩头答应。

接着,他小心翼翼道:“关于书场的声音和温度,稍后卑职亲自召见陆澜询问。”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如此一来,岂不打草惊蛇?你悄悄找些工匠探问即可!”

......

陆澜跟在李祺身后,走进坎甲号房间。

他抬眼望去,房内坐着三个人,皆身穿便装。

一位是年约三十的青年,神色傲慢,一位是年约四旬的中年人,圆圆的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

另一位十六七岁模样,书生打扮,面白唇红,十分俊俏。

他打量着少年书生,少年书生也正抬眸看他,两人目光交汇,少年书生急忙躲开,脸色微微泛红,旋即又阴沉下来。

陆澜满心疑惑,这少年书生有些古怪。

李祺在四方桌旁,示意陆澜坐在对面。

陆澜见李祺没有介绍这三人,也识趣地没有多问,便坐了下来。

李祺神色凝重,直接问道:“澜儿,当日你为何逃婚?”

陆澜早在去年便已想好了应对李家的说辞。

他故作慌乱,低下头,道:“大婚当晚,我喝了很多酒,迷迷糊糊就在外面乱走。后来下雨,我浑身湿透,人也清醒了。”

“我回想起,这十数年来自己做下的所有荒唐事,满心愧疚。而李家姑娘才貌双全,名动凤阳府,我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实在配不上她。”

“因而,我决定来京师闯荡,不混出个样子,绝不回凤阳府见她!”

说罢,他偷偷观察众人的表情。

李祺脸色稍有缓和,那年轻人依旧目空无人的样子,那中年人则微微点头。

那少年书生,面色潮红,紧紧盯着他。

李祺道:“原来如此。当初你爷爷向李家提亲,家父一开始坚决不同意,就是因为你名声太差,不想宝贝孙女跳入火坑。

后来琰儿年纪渐大,没找到好人家。你爷爷再三保证,能让你改过自新,家父才勉强答应这门婚事。”

“我作为李家长子,是琰儿的伯父,为了琰儿,一直反对这门亲事。”

李琰是他弟弟李祐的女儿。

他看向陆澜,眼中带着欣赏,接着说:“没想到你在大婚之夜,就醒悟了,不错,不错。”

脸色一沉,又道:“你跑来京师,为何不走仕途正道,却去搞货殖之道?身为功勋子弟,出仕才是正途!”

“而且,你还当了个低贱的说书人!家父听到这消息,气得三天没吃饭,把琰儿召回了李家。”

“本来,李家想解除婚约,但琰儿死活不肯,只能拖着。”

陆澜抬头,直视李祺,说道:“我从小便荒废学业,自知没有为官的能力,但我脑子还算灵活,擅长货殖之道,也喜欢说书,这有何不可?”

李祺满脸怒容,喝道:“还以为你真清醒了,这就是你的醒悟?商人地位低下,说书人更是低贱,你身为陆家子弟,怎能如此任性妄为!”

陆澜镇定自若道:“人各有志,何必强求。你们觉得当官好,可我不稀罕!我就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啪!”

李祺猛地站起身,一拍桌子,大喝:“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