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之下,多莱河仍在静静地流淌。
虽然多莱河旁亚瑟开拓团中的士兵仍然维持着戒备状态,但是在光头莫尔和几位副手的安排下,这里的农牧和自由民正在紧张忙碌的搭建营地。
整座营地背靠多莱河,成扇形散开,最外层是牛车马车堆叠的临时防御工事已经持枪带刀的温特斯士兵。
往里便是农奴,自由民与非人种族居住的地方,此时他们正在用提前购置好的帆布及木料搭建帐篷。
营地的最里面则堆放着粮食和铁器等重要的生活物资。
丹维斯特由于胳膊受伤所以免于劳动,他此时正坐在河边,看着河水直愣愣地发呆。
旁边摆放着四具尸体,除了三个农牧之外,还有一个守卫士兵。
所有的尸体都放在一个简易制作的木筏上,上面还盖着枯木树枝和薄薄的一层稻草。
那名守卫士兵由于被刺穿了脏器,所以卡尔医师拼尽全力也没有把他救回来。
丹维斯特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两人在船上的时候,经常偷偷去拿光头莫尔的酒,一般的流程是自己偷酒,他去放哨。
得手之后,两人便会找个四下无人的夜晚畅饮,喝到高兴的时候,丹维斯特就会开始唱他最喜欢的淫荡小曲儿,然后大大方方地给那人介绍如何区分非常可爱,可爱,不可爱以及非常不可爱的女人。
此时,丹维斯特并不感到悲伤,只是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即使他们两人认识还不到一周。
他拿起身边的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什么,嘴里喃喃道。
“懦夫在……在未死之前,已经死去了上百次。”
“勇士一辈子却只……只会死亡一次。”
“但命运女神垂青勇士,藐视懦夫”
“你……你的,”,丹维斯特有些着急地挠了挠头,他能感到诗歌灵感呼之欲出,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你的名字……额……额……你的名字”
“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绩永世长存。”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丹维斯特的背后传来,声音干净而又坚毅,却也透露出一丝疲惫。
丹维斯特惊讶于对句的工整和文采,他转过身来,发现来人只穿着白到泛黄的内衬,上面都是血污和泥土,而他的右臂更是鲜血淋漓,依稀还能看见血液从指尖滴落。
“亚瑟!”丹维斯特大惊的喊到,“你看起来糟透了,没事吧?”
“不碍事,都是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亚瑟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然后随即拍了拍自己腰间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你看,我拿到了什么。”
丹维斯特此时顺着亚瑟手指的方向,才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串黑咕隆咚的东西,像是用绳子系起来的西瓜。
他走近后才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整个人都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只见一串人头被都被绳子串了起来,上面的表情无一不是瞪大了双眼,脸上还残留着恐惧的表情,其中还有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没了下巴,只剩下半张脸,看上去格外渗人。
“一个都没跑,一共十二个,全在这里了。”
亚瑟以轻松的语气说道,仿佛在说自己今天吃了几片面包。
“你把他们全杀了?”丹维斯特强忍呕吐的冲动问道。
“额,应该吧,除非这些家伙没了头还能活。”
“他们可都是教会的人,就这么像切西瓜一样全给砍了?”丹维斯特瞪大了眼睛,他以前在王都的时候就听过有关帝国北境的温特斯彪悍的传闻,只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你这样做难道不怕,教会的报复?”丹维斯特皱着眉头问道“就你这几个人,对上正规教会军队,还是带有战斗魔法使的那种,怕是一碰就碎。”
“怕个屁,”亚瑟解下挂在腰间的头葫芦,扔在放着尸体的木筏上,“有我老爹在南边看着呢,他们的大部队来不了荒原。”
丹维斯特沉默了一会后,继续说道。
“亚瑟,我感觉你和其他的贵族不一样。”
“嗯?”
“我之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最后基本都是以一方赔偿一定数量的金币来结束。而你却甘愿为了三个农奴和一个守卫士兵去杀死十二名宗教裁判所的士兵,怎么说呢,对于帝都中那些逐利的贵族而言,这种行为实在说不上明智,或者可以说是鲁莽。”
亚瑟笑了笑,他走上前拥抱了一下丹维斯特。
“欢迎来到北境,欢迎来到温特斯。”
丹维斯特又沉默了,他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温特斯几乎没有魔法使,却能凭借军事力量,与几大公爵分庭抗礼。
“别愣着了,大诗人,”亚瑟拍了拍丹维斯特的肩膀,“你不还有一只好手吗,赶快过来搭把手。”
丹维斯特看到亚瑟俯下身来,用两只手撑住木筏的一侧,开始将木筏往多莱河里推去。
他见状也连忙丢掉手里的树枝,一起开始推木筏。
两人花了一番功夫,终于是把木筏推到了多莱河中。
丹维斯特在自己裤子上抹了抹手,回过头来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多莱河边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其中大部分是温特斯的士兵,还有一些好奇的农奴,自由民和非人种族。
月色静悄悄地在多莱河上撒下一片白茫茫的雾霭,木筏在众人沉默的注视下顺着河流远去,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此时薇尔妮娅抱着一把长弓和一支箭跑了过来。
亚瑟接过长弓与箭矢,把箭搭在弓弦上。
薇尔妮娅从腰间拿出一个火折子,用它点燃亚瑟手中的裹着油布的箭头。
火焰在箭尖跃动,发出若有若无的噼啪声。
亚瑟运足力气,将弓拉如满月,朝着木筏远去的方向瞄准,微微抬起箭头。
嗖!
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带着赤红色的火焰在满是雾霭的河面上,划出一道如流星一般的弧线,最后精准无误地落在逐渐远去的木筏上。
几息后,朦胧的雾霭中骤然出现跃动的火苗,它越来越大,像一个舞动的战士,在寂静寒冷的深夜中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此时,所有人都默默低下了头,目送承载死者的木筏顺着多莱河漂流而下,最终汇入北方无尽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