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卖掉

苏乐驹感觉头痛欲裂。

他努力撑开眼皮，茅草屋顶映入眼帘。

“这是哪？”

记忆如潮水涌来。

他本是农科院兽医专业毕业生，连续加班三天后猝死在实验室。

现在，他成了东汉末年幽州渔阳郡同名书生。

“嘶……”

苏乐驹倒吸凉气，这具身体记忆随之浮现。

原主是村里少有的读书人，父亲苏铁是退役边军，靠着养马手艺在边境讨生活。

苏铁意外身故之后，家道一落千丈。

“哥哥，你醒了？”

木门吱呀作响，一名女子端着陶碗快步进来。

来人是原主的亲妹妹，苏悦诗。

苏乐驹怔怔看着碗里黑褐色药汁，突然咳嗽起来。

苏悦诗连忙放下药碗，温热手掌贴上他额头。

“烧退了！”她眼角泛起泪光，“我去给你熬粥。”

望着女子离去背影，苏乐驹注意到她裙摆沾满泥浆，手腕还有未消红肿。

记忆告诉他，这些日子全靠苏悦诗替人浆洗衣物维持生计。

“三两银子的税……”苏乐驹喃喃重复刚才听到的数字。

米价五钱一斗，这相当于六百斤粮食，足够普通三口之家吃半年。

他强撑着走到隔壁，看见苏悦诗正踮脚从房梁上取下个布包。

层层打开后，里面只有十几个铜钱和半块发硬麦饼。

“妹妹。”苏乐驹突然开口，吓得苏悦诗手一抖，铜钱叮叮当当滚落一地。

她慌忙去捡，衣领滑落露出肩头淤青。

“这是怎么回事？”苏乐驹抓住她手腕。

苏悦诗眼神闪躲：“昨日浆洗时不小心……”

“是官吏打的？”苏乐驹声音发冷。

院外突然传来马嘶声。

苏乐驹透过窗缝看见三个差役模样汉子。

为首之人正把缰绳系在自家梨树上。

那匹枣红马前蹄不断刨地，显得焦躁不安。

“赵税曹！”苏悦诗脸色煞白，“不是说好宽限三日……”

“老子改主意了。”

赵税曹满脸横肉，踹开篱笆，“苏铁活着时每月能交两匹战马，现在连人税都交不上？”

苏乐驹眯起眼睛。

记忆里原主父亲确实精通相马之术，但所谓“每月两匹”纯属讹诈。

边境马市价格浮动，中等战马约值五两银子，这分明是要逼死他们。

“大人容禀。”苏悦诗跪在地上，“哥哥病刚好……”

“少废话！”赵税曹一脚踢翻晒衣架，“要么现在交钱，要么拿人抵债！”

他目光在苏悦诗身上打转，“醉春楼正缺你这样的……”

苏乐驹抄起门后柴刀就要冲出。

门外那匹枣红马突然人立而起，将赵税曹甩下马背，前蹄在空中乱蹬。

“畜生找死！”赵税曹爬起来抽出鞭子就打。

苏乐驹作为兽医，看出这马是突发肠绞痛，若不及时救治必死无疑。

“住手！”他箭步上前，“它病了！”

苏乐驹手掌按住马颈，刚触到马鬃，枣红马口吐白沫，跪倒在地。

赵税曹暴跳如雷：“你敢害官马？这是死罪！”

“我能治！”苏乐驹大喝，“不过，你要宽限缴税期限！”

赵税曹眼珠乱转。

这马是官马，在县衙登记造册，真要死了他也担待不起，“好！但治不好就拿你家这女人抵债！”

苏悦诗急得直拽苏乐驹衣角。

马匹死亡率极高，饲养御马的人都束手无策，何况是个书生？

苏乐驹让苏悦诗取来父亲留下的药箱，找出几味草药捣碎，又让人按住马头，自己将手臂伸进马嘴。

“你疯了？”赵税曹惊呼。

苏乐驹从马喉掏出一团黏糊糊草团，“果然，是食道梗阻。”

片刻，枣红马重新站起，蹭了蹭苏乐驹肩膀。

“哥哥何时学的医马？”苏悦诗又惊又喜。

赵税曹脸色和吃了屎一样难堪，“哼，算你小子走运！”

“再宽限三日！”

目送赵税曹等人离开，苏悦诗赶回灶台边做饭。

“哥哥，吃饭了。”

苏悦诗声音从灶间传来，苏乐驹放下马儿鬃毛，走进堂屋。

刚进来，就看到两碗稀粥冒着热气，摆在桌上。

说是稀粥，其实一碗里大半都是谷糠，黄褐色碎屑漂浮在浑浊汤水里，连片菜叶都没有。

苏乐驹端起碗，发现自己的碗底沉着几粒完整粟米，而苏悦诗那碗几乎全是糠皮。

前世在农科院实习时，这种谷糠都是拿去喂猪的饲料。

“我们换一碗。”苏乐驹不由分说地把两个碗调换位置。

苏悦诗惊得筷子都掉了：“这怎么行！你病刚好……”

“我胃口不好，吃不下太多。”苏乐驹端起碗，大口吞咽起来。

谷糠刮过喉咙，刺痛感让他差点吐出来，但他硬是憋着气往下咽，余光瞥见苏悦诗手指关节，有几处已经溃烂化脓。

记忆里原主那个畜生，居然让娇弱妹妹天天给人浆洗衣物挣钱，自己躲在屋里读死书。

“哥哥……”苏悦诗突然放下碗，手指绞着衣角，“……要不……等你再好些……”

“我去把纸笔卖掉。”苏乐驹打断她，“换点银两还能用。”

苏悦诗瞪圆了眼睛。

“可、可……”

“文房四宝卖了。”苏乐驹三两口扒完剩下的谷糠粥，起身从里屋抱出个包袱。

苏悦诗嘴唇颤抖着：“都是我不好！让哥哥卖这些……”

“起来！”苏乐驹一把拽起她，“读书能当饭吃？”

苏乐驹解开包袱。

砚台缺角，毛笔秃毛，但好歹是读书人物件，在县城应该能卖点钱。

渔阳县，西市。

鲜卑商人牵着马，农户推着独轮车，游侠挎着腰刀，空气里弥漫着马粪和烤饼混合的气味。

苏乐驹蹲在当铺门口，看着掌柜拨弄他的毛笔。

“五十文，不能再多。”

“这可是狼毫……”

“秃成这样还狼毫？”掌柜嗤笑，“六十文，爱卖不卖。”

揣着卖文房四宝得来的一百八十文钱，苏乐驹挤进集市。

说是集市，其实就是几个农户支起的草棚。

他刚走近，就听见招呼声。

一个白胡子老头压低声音，“小驹，听说你治好了一匹官马？”

“那匹马是乌桓进贡的良驹。”

“张伯，运气好罢了。”

还没等苏乐驹细说，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

人群四散分开，三个跨坐战马的骑兵横冲直撞而来，为首壮汉腰间挂着铜印。

“苏乐驹何在？”

苏乐驹下意识握紧手掌。

那壮汉滚鞍下马，抱拳就拜：“某乃县尉亲兵赵大，特来谢先生救马之恩！”

围观人群顿时哗然。

苏乐驹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被塞进个布袋，沉甸甸的。

“二十两诊金，大人另赏绢布两匹。”

赵大指着身后驮着绢布的马，“大人说，先生若有闲暇，可去校场指点马政。”

二十两！相当于普通农户五年收入。

“请代我谢过县尉大人。”苏乐驹深施一礼。

等骑兵离开，张伯一把拽住他：“你小子走大运了！”

“县尉管着整个渔阳的马政，手指缝里漏点都够你吃半辈子！”

苏乐驹突然抓住张伯：“您刚才说北山坳有野马？”

“是有，但……”张伯欲言又止，“张举的人在那儿……”

“张举是谁？”

“渔阳豪强，专做马匹生意。”张伯凑到他耳边，“你爹失踪前，就是给他家相马……”

回村路上，苏乐驹一直摸着钱袋沉思。

经过村口时，几个官吏正把欠税农户女儿往牛车上拖。

少女哭喊声中，他听见税吏嚷嚷：“没钱就用闺女抵！张老爷正缺女人！”

苏乐驹攥紧了拳头。

记忆里原主父亲就是给这个张举办事时失踪的，现在又强抢民女……

……

“这么多银子？”苏悦诗捧着钱袋的手直发抖，“真是县尉赏的？”

“嗯。明天我去趟北山。”

“不行！”苏悦诗突然扑上来抱住他的胳膊，“爹爹就是……”她猛地咬住嘴唇。

苏乐驹轻轻擦掉苏悦诗脸上泪水：“放心，我就看看野马群。”

他回到屋里，取出《马病诊断方》。

泛黄竹简上，治疗马匹常见病症的方法清晰可见。

夜深人静，苏乐驹悄悄来到后院，望着远处黑黢黢山影，“得先有块地……”

建立养马场需要三要素：场地、马匹、饲料。

饲料可以用银两换，马匹可以去驯野马，唯独场地……

他忽然想起村后那片荒废军马场。

那是朝廷废弃产业，如今长满杂草。

如果能租下来……

【叮！检测到合适场地】

【是否选择“废弃军马场”作为基地？】

【提示：需获得官方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