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的铁锈味被浓烈的泥土气息取代时,齐墨的鼻腔仿佛还残留着尸臭的味道。
齐墨此刻趴在地上,挣扎着要起身,就在他双手撑着自己,想要起来的时候,终于察觉了不对劲。
“我的手,怎么这么细嫩?”
齐墨又摸了摸自己的手掌,发现没有摸到熟悉的老茧,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原本为了装神弄鬼留的长发变成了寸头,在月光的照耀下,看到了身上穿着的高档道袍也变成了一件打着各种补丁的粗布衣,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酸臭味。
这齐墨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这是又穿越了。
齐墨原本是一个二十一世纪某单位的薪水小偷,在穿越前一天,领导给了他一份任务,要求他三天后就完成,等领导走了以后他翻看了文件下发时间,是三个月前,也就是说本来三个月的工作量到了齐墨手里要三天之内完成。
没办法,为了生活,齐墨捏着鼻子认了,就在他夜以继日地工作的时候,突然感觉头胀、心悸、胸闷、呼吸困难,结果,醒来,人就穿越到了另一个现代世界。
在那个现代世界里,他是一个在网络上小有名气的灵异主播,自号“齐半仙”,但实际上,不过是原主在装神弄鬼,往自己脸上贴金。
就在原主一边拿直播特效抓“诡”,一边捞钱的时候,他的直播间就迎来了一个在网络上号称打假百分百零失误的打假主播“刘凯子”。
是不是真的百分百零失误齐墨不知道,但是原主是真的被打得差点现出原形了。
原主死撑着不承认自己是在骗人,就被“刘凯子”还有直播间的人撺掇着参加在全球网络上大火的、由官方介入的直播综艺“通灵挑战”,只要原主能成为龙国西南战区的冠军,他们就承认原主是真“半仙”。
结果,就在原主祈祷没有真的灵异存在,硬着头皮签下生死不论的报名表、参加海选赛的时候,就被活生生地吓死了过去。
然后齐墨就穿越了过来,可能因为原主的死亡已经满足了那个诡异的原因,齐墨就莫名其妙就通过了海选,参加第一轮初试——制服一具即将起尸的僵尸!
看到这个挑战,齐墨内心是拒绝的,因为他知道自己和原主都没有什么超凡能力,他去参加只是送死而已,可没办法,原主已经签字了,他不得不去。
就在齐墨即将被起尸的僵尸攻击到的时候,齐墨隐约间听到一阵清脆的铜铃声,紧接着意识丧失,齐墨又穿越了。
“对了,那本《民俗图鉴》!”齐墨似乎想到了什么,感觉在全身上下摸索,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本书。
齐墨记得,他在第一个世界猝死之前,旁边就放着一本《民俗图鉴》,上面有各种民间神秘职业的介绍,在他第一次穿越前,他看到那本《民俗图鉴》在他眼前发出了一道耀眼的白光。
在他第一次穿越后,那本《民俗图鉴》也跟着穿越了过来,他当时为了通过它找到破局的关键,几乎要把整本书都给翻烂了,结果一直没有找到的,直到他快被僵尸弄死,他才又穿越了。
月色很美,在现代,齐墨已经很难见到这样皎洁明亮的月光了,以至于齐墨都能清晰地看到周围的景色,后来的孩子再也见不到这种景象了。
齐墨此刻正站在一条山路的上,周围树木丛生、高山连绵,不知名的鸟兽虫发出阵阵怪叫,四周荒无人烟。
齐墨现在只想知道自己又变成了谁?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穿越到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身体还变回了青春期,一定有什么其他原因,只是他现在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信息。
这一次的穿越,没有给他任何的记忆,他只能通过身上的穿着打扮,猜测现在的时间段大概类似于民国时期,再根据他的发音和体格,猜测他应该刚度过变声期,年龄大概在十六七岁左右。
这时,夜风裹着纸钱擦过耳畔,铜铃声在山谷间荡出空灵的回响:
“天清地灵,亡魂随行。阴人借道,阳人回避。”
沙哑的嗓音像是砂纸摩擦青石板,叫人不寒而栗。
不知道为什么,齐墨总感觉铃铛的声音很像他穿越前听到的声响。
齐墨朝着后方探望,在距离他大概一百米的地方,有一行人正踏月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行进,月光恰好掠过后方那个喊话男人的左脸——
眉骨贯穿到下颌的刀疤泛着青灰色,宛如一条蜈蚣盘踞在皱纹之间,常年走阴路,让他的脸色变得很是苍白,微微佝偻着的身子略显僵硬。
他穿着一双草鞋,草鞋踏过枯枝竟无声无息,身上穿一身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腰带上系着一个铜锣,头上戴一顶青布帽,右手执铜铃,左手时不时往腰包里掏出一把纸钱撒向前方。
十三个穿着黑色宽大长袍、头戴斗笠遮面、额头隐隐约约飘着一张黄符的“人”排成北斗阵型,随着他手中铜铃的摆动,整齐地跳过裸露的树根。
“这是,赶尸?”
齐墨靠在旁边不知名的大树上,指尖陷入树皮,死死盯着后方的赶尸队伍,仿佛这样才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
然而,在齐墨看不到的时候,他手指掐着的那棵树,诡异地出现了一张皱巴巴的人脸,而齐墨的手指,正掐在它的嘴里,一道道凡人看不见的气血之力顺着齐墨的手指头被它吮吸,而齐墨却没有一丝察觉。
这时,齐墨视野中的赶尸人和尸体消失不见,只有洒在地上的纸钱证明刚刚的一切不是幻觉。
“叮铃铃!”
一声铜铃突然响起,给本来就紧绷着精神的齐墨吓了一激灵。
“莫动!“
一道沙哑的男声贴着齐墨的耳朵传来,
一条赶尸鞭擦着齐墨头皮掠过,抽在了齐墨倚靠着的大树上,那张皱巴巴的人脸上!
赶尸鞭深深嵌入人脸,一股股黑红色的液体从人面的伤口出流出来,诡异人脸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声,断开了和齐墨的连接。
赶尸人赶紧将齐墨拉至身后,齐墨反应过来的时候,简直一阵后怕。
在齐墨被拉住的刹那,齐墨苦苦寻找不见的《民俗图鉴》仿佛被按开了什么按钮,出现在了齐墨的意识脑海里,翻开了第一卷《湘西赶尸秘闻》,上面原本的文字和图案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个卷名而已,紧接着,在黄色空白页面上,浮现出几行血色繁体字:
【三命之契】:
①获得赶尸人传承,成为一名赶尸人(0/1)
②送三万尸体魂归故里(0/30000)
③延续赶尸文化的火种
【此为阶段任务,每完成一个任务可获得阶段任务奖励,完成三个任务,即可带着在本世界回归前一刻的修为和三件物品回归现实世界,任务完成时间不限。】
赶尸人吴老狗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柄铜钱剑,掐诀、严肃地念出了一个咒文:
“玄武大帝在眼前,神归庙,鬼归坟,妖魔鬼怪归山林,玄武真君急急如律令!”
“斩!”
随着赶尸人吴老狗把铜钱剑刺入树身,伴随着人面的惨叫,一股股类似于焚烧的白烟冒了出来,这棵人面树肉眼可见地凋零枯萎。
“玄武驱邪咒,一般是茅山弟子使用。”齐墨心中默默想着,他在刷短视频的时候偶尔看到过这个咒。
“小子,深更半夜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胆大包天地跟一个树妖靠在一起。这棵树在这条赶尸道上,长年累月吸食了不知多少阴煞之气,渐渐有了灵异,成了气候,要不是遇到了我,你小子恐怕就要被它吸干了一身气血。”
赶尸人吴老狗冷笑着说道,显得有些无情,但从他刚刚救了齐墨的行为来看,他明显没有外表那么不近人情。
刚刚还没发觉,现在齐墨确实感觉有些头昏无力,如果是白天的话,就能看到齐墨的脸色苍白了好多。
“先生大恩,齐墨没齿难忘。”齐墨躬身感谢道。
吴老狗嗤笑:“读书人就是酸腐!什么先生?老子就是个赶尸的,搁你们新派学生眼里,怕是封建渣滓吧?”
“落叶归根是千年执念。”
齐墨望向那些静立的尸体,
“若无赶尸人,乱世里的孤魂连归乡都成奢望,所谓赶尸人,在我眼里,其实是生死摆渡客。”
吴老狗转过头,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冷的光:
“你小子……倒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齐墨是吧,说说看,你是从哪里来的。”
吴老狗摇了摇手中的铜铃,十三具尸体凭空出现,排成一列,吴老狗示意齐墨跟上。
“回先生,小生家住安州。”
齐墨连忙跟上吴老狗,经历了刚刚的超凡事件,他可不敢独自一人走了,跟着吴老狗还有点安全感,目前来看,吴老狗还是可信的,他也没敢问刚刚吴老狗的“客人”都去哪了。
“呵呵,安州啊,那是一个好地方啊。”
吴老狗有些怀念地说道,然后递给齐墨一包纸钱,让他撒钱买路开道,经过了人面树的吸食,齐墨哪怕已经虚弱得有些无力,还是接了过来。
“你小子可知道,这里可是湘西晨熙,距离安州可不止是一千里,你小子怎么跑了怎么原来道这里?”吴老狗摇着铜铃,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齐墨在前面没有看到吴老狗探究的眼神,也没有疑惑吴老狗一个湘西赶尸人是怎么知道那么远的地方。
一般来说,赶尸人活动的区域基本都是在湘西这一块,他只是无奈苦笑着:
“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这里,只是一觉醒来就出现在了这个地方,身上穿着不属于我的衣服,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过来,现在,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回家。”
“想回去?那可就难了,现在这世道,乱的很,不说路上各种妖魔鬼怪,单单就是活人,都能把你吃干抹净,让你生不如死,我看你啊,还是死了回家这条心吧。”
吴老狗也不说信还是没信,只是摇摇头。
“这世道,人总是要有一个念想,没个念想的人早烂在路上了,我骨头里刻着‘归’字,哪怕死了,阎王爷也得放我爬回去。就连风筝断了线还能掉到地上,更何况是人?我不过是飘得远了一些罢了。”齐墨说着,眉眼间突然神采飞扬,坚毅无比。
吴老狗沉默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跟您学习赶尸!”
齐墨转身,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郑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