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晴独自坐在走廊冰凉的金属长椅上,
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医院特有的沉闷空气,
让她感到一阵窒息。
她盯着对面墙上“静”字的标识牌,
思绪却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般翻涌不息。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最终她还是拨通了何仁怀姐姐何流云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何流云尖利的声音立刻刺入耳膜:
“什么?仁怀被人打了?”
她的音调陡然拔高,
“雅晴,你是怎么照顾他的?
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能让人大白天给打了?
你这个当老婆的是干什么吃的?”
雅晴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抖,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却被对方连珠炮似的指责堵得说不出话来。
何流云还在喋喋不休:
“我就说当初不该让他娶你,连自己男人都照顾不好......”
“够了!”雅晴猛地挂断电话,胸口剧烈起伏。
她将手机狠狠摔在座椅上,双手抱头,十指深深插入发丝。
精心打理的长发此刻凌乱地散落,遮住了她泪流满面的脸。
泪水一滴一滴砸在医院光洁的地板上,
在寂静的走廊里发出细微的“啪嗒”声。
正准备离开的谷锋远远看到这一幕,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透过镜片,他看到雅晴单薄的肩膀在无声地颤抖,
那蜷缩成一团的身影透着说不出的绝望。
这一幕像一把锋利的刀,突然剖开了他刻意封存的记忆——十年前,
他的女友也是这样在雨夜里抱膝痛哭,而他却因为固执的误会转身离去。
谷锋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胸口,
那里还留着女友临走时塞给他的纸条,至今仍放在钱包夹层。
他深吸一口气,医院的消毒水味冲入鼻腔,却冲不散心中翻涌的悔意。
如果当初他能多一分信任,少一分固执;
如果能像现在这样,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走过去...
他的皮鞋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最终停在了雅晴面前。
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
将他的影子温柔地笼罩在那个哭泣的身影上。
谷锋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崭新的纸巾。
“擦擦吧,”他轻声说,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妆都花了。”
雅晴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
看到逆光中的男人微微弯腰,递来的纸巾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他的白衬衫袖口还沾着早晨扶她时蹭到的巧克力渍,却依然整洁得体。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在混乱中始终保持着令人安心的沉稳。
这一刻,走廊上的电子钟正好跳到十一点三十分,
阳光的角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谷锋眼镜后的眼睛清晰可见,
那里盛满了雅晴从未在何仁怀眼中看到过的——真诚的疼惜。
这时,护士小周推着治疗车来给何仁怀换药。
她刚走到病房门口,恰好看见谷锋微微俯身,将一张纸巾递给低头抽泣的雅晴。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那方纸巾上投下一小片温暖的光斑。
小周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装作没看见似的低头快步走进病房。
十五分钟后,小周换完药推车出来时,
又撞见谷锋正接过雅晴喝了一半的橙汁瓶,
还从纸袋里取出一块饼干递给她。
雅晴似乎没什么胃口,轻轻摇了摇头,
谷锋却固执地把饼干又往前递了递,还做了个“必须吃”的口型。
小周推着治疗车快步回到护士站,神秘兮兮地拉了拉护士小张的袖子:
“哎,你看到何主任的太太了吗?”
小张正在整理病历,头也不抬地说:
“嗯,看到了。我觉得她比袭护士长好看多了,而且看着也年轻、漂亮。
何主任怎么会被袭护士长鬼迷心窍呢。”
小周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说:
“谁说不是呢。不过,也有可能是何主任家的嫂子红杏出墙呢。”
她朝走廊方向努了努嘴,“你看看那位。”
小张闻言立刻放下病历,严肃地说:
“这可不能胡乱说啊。”
小周撇撇嘴:
“你看看走廊里那位站在嫂子旁边的帅哥,
一个劲照顾她,谁知道他们什么关系呢。”
她意有所指地眨眨眼,“刚才我还看见他给嫂子擦眼泪呢。”
小张被说得好奇心起,假装去拿病历,悄悄走到护士站门口向走廊张望。
只见雅晴正把自己的手提包递给谷锋,起身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谷锋似乎说了句什么,雅晴摆了摆手,嘴角竟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那笑容虽然转瞬即逝,但在她哭红的眼睛衬托下显得格外动人。
小张回到护士站,对小周说:
“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亲密举动啊。”
小周一副“你太天真”的表情:
“姐,这里是医院,何主任还在病房里面躺着呢。”
她压低声音,“你想,如果不是兄弟姐妹,
哪里有一个男的跟着一个女的来看她老公啊?
这关系还不够明显吗?”
小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嗯...你说得有道理。”
她忍不住又往走廊看了一眼,
正好看见谷锋小心翼翼地把雅晴的包放在身旁,
还细心地用手帕擦了擦座椅。
那体贴入微的样子,确实不像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两个护士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想法。
医院里的八卦总是传得特别快,
尤其是在今天这样戏剧性的事件之后。
小周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
待会儿交班时该怎么把这个新发现告诉其他同事了。
医学院与附属医院向来人员交叉任职频繁,
医生们既是临床骨干又是教学主力,
行政人员也常常两边兼职。
这种紧密的联系让何仁怀因为出轨被打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
在短短一个周末就传遍了整个医学系统。
星期一早晨,雅晴踏入医学院行政楼时,
立刻感受到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
走廊上的交谈声在她经过时突然降低,
等她走远后又骤然升高。
同事们表面上维持着职业性的微笑,
眼神里却闪烁着掩饰不住的好奇和怜悯。
“雅晴,早啊。”
财务处的王姐特意绕道过来打招呼,
欲言又止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个...要坚强啊。”
审计处的办公室今天格外热闹。
平时难得一见的教务处长“顺路”过来送文件;
人事科的老大姐破天荒地端着一杯茶来“串门”;
就连很少露面的副院长也突然对审计工作表现出浓厚兴趣。
每个人都带着关切的表情,说着不着边际的安慰话: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皮外伤很快就能好...”
“要相信组织,一定会妥善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