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希尔的噩梦

希尔，是一个野孩子。

没有八岁以前的记忆，八岁时，她孤身一人流浪到了这座绿谷村。

长着四条手，这样的外观在全部的异形者里也算是最诡异的那一档，没有任何一户人家愿意收留她，甚至连村大门都不准她走近一步。

每天都有棍棒和石子往她身上招呼。

她依靠采集河谷里的浆果，抓取浅滩上近岸的鱼为生，到再大了些便开始捕捉兔子之类的小型野兽，过着十万年前先祖们采集狩猎的生活。

四条手，在生活的历练下各个变得强壮而反应迅捷，且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有了些不同——力气很大，四只一起能举起一整根十米长的橡木；受伤后，哪怕是刀割的深长伤口都能在三分钟内止血，十分钟内结痂，一天内愈合。

而自十二岁那年一次突如其来的发烧后，希尔发现自己变得能操控得了自己手臂的软硬，甚至是伸长或缩短一些。

软得能像是一滩皮包的水，硬则能跟石头比较比较。长能长到两个拳头远，短能缩回来少说三根中指的距离。

取木材时，她经常先把手缩短些，再把它们弹似得打到尽可能远的距离，这样同一边的两只手只需要各自一拳就能打断一整根腰粗的树。

自来到这里，她就再也没离开过河谷的范围。哪怕是在雪降满山，冰冻住河的冬天，她也躲在山上的小洞里靠自己积攒来的肉干，以及村里唯一一位关心她的中年女人送来的面包过活。

在那时，那个女人是她停留在这里的唯一理由，“希尔”便是她给她的名。

也正是她告诉了她那一句话——“希尔，你并不是恶魔”。

直到四年前那个女人生了病，希尔才第一次离开这里，去了很远的地方找了一株曾救过生病时自己一命的药草。

到回来时，女人已经死了。

在女人死去的屋里，一直陪伴她的男人是这个村的村长，看着来送药的希尔惊得说不出话。

从那天起，希尔被允许进入村庄，接近村民们的日常生活。

她认识了不少其他的孩子，在跟他们的接触中学会了人的全部语言与乡村的生活秩序。

希尔从一个野孩子变成了村庄的人，但还是习惯居于村庄之外。

只不过不再以原来野人般的方式维系生存，她开始通过给村里砍伐木头为生——不用斧子，只用自己那两双手，就能取来比村里人用工具砍伐更多的木材。

用木材交换面包与别的各种她需要的或者不需要的东西，在村外头的树林子里搭起了一座小小的屋棚，她视为家。

希尔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恶魔，也知道自己被人当成是一种与恶魔类似的，与人存在差异的生物，因此一直恐惧着恶魔，恐惧自己见到恶魔后发现她与恶魔所具有的相像。

希尔希望自己是人。

猜疑，成了噩梦里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

自来到这个村子后共有三次恶魔来犯的事情发生，每一次希尔都因为提前来了某种预感而选择躲起来，直到各种悲惨的事情发生完后才从洞里、地里出来。

现在这是第四次，希尔在感觉到有恶魔靠近后就躲到了自己早早准备好的地洞里，在那只恶魔很快离去后又小心多等了半天的时间才回到了家。

正与波鲁特等一众小孩交流信息，却被一个形似洋葱的怪物给劈翻了家。

是波鲁特嘴中说的要来对付自己的猎魔人？

她又匆匆逃了走。

夜里的林间很凉快，抚平她躁动的心，就这样转圈似的走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又一股不祥的感觉浮上心头。

——又有恶魔来了。

希尔赶紧向着远离村庄的方向逃跑，不祥感却越深。

恶魔是从她现在赶的这个方向来！

希尔立刻转身，往相反的方向尽一切力气逃跑，一路逃到了村庄内，在如坠深渊般的恐惧中仓惶跑入就近的一座谷仓内，又像一条虫钻进了铺盖一地的稻草堆里。

……

甩开体力不支的墨尘与只管跟着老师的特雷西娅，

马格努斯最先跑进了村庄里。

村内却一片宁静，没有恶魔活动的身影，没有村民遇袭的惊呼。

房门紧闭，窗户合上，无光的村落中像是空无一人，沉寂得诡异，连狗都没叫出声。

罗盘在入村后指向了村外围的一座谷仓。

“这恶魔就在这里面……”

马格努斯一步步靠近，在确认后收起罗盘，用双手的力量举起剑来。

一剑斩断门栓，再一脚将大门踢开。

“直视我，杂种！”

他气势十足地大喊一声。

再一次高举起的剑随时准备挥砍向任何向他扑来的东西。

然而，无事发生。

“我知道你就在这里——”

马格努斯将剑放低，摆出决斗的架势，减少自己向周旁露出的破绽，在靠近门口处徘徊。

月光照亮骑士的盔甲，令剑刃闪出寒冷的锋芒，之后的稻草堆被黑暗所笼罩。

他一遍遍扫视着前方，一遍遍调整姿态，

忽然察觉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一百八十度地转过身，用双手剑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下了已近在咫尺的一嘴獠牙。

可惜马格努斯采取的是处于情急之下的防御姿态，没能用力前攻，不然说不定可以直接把这只恶魔从嘴部劈成两半。

恶魔半趴在马格努斯的身上，被他用力推翻到谷仓内的地上。

得以看清攻击者的真身，是一只棘冠蛇蜥，胸口上留着一道长长的白疤。

“原来是你，狡猾的恶魔……”

马格努斯认出它来，正是先前被他击伤后逃进河里的那一只，刚才在洞里杀的那蛇蜥并不是它。

这果然是一处刻意布置下的陷阱，它刻意躲在谷仓二楼的平台上，居于靠近门口的阴影里，就等着来人进入后趁其不备发起袭击。

马格努斯单手挥剑上前，一枚骨刺从蛇蜥鼓起的颈部射出，打在坚实而圆润的盔甲上弹了开。

“畜生，你早知道这招不管用了！”

马格努斯落剑，被它躲了开。

这只是一记佯攻，马格努斯深切知道在距离不足的情况下展开攻击只会被动作敏捷的蛇蜥躲过去，他的真正杀招并不在此——

是他的拳头。

未握剑柄的那只手握拳从后向前甩了一个大幅度的圈，攒足了力劲，重重打在蛇蜥前凸的头上，将它打得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