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商丘到洛都,一路上的百姓对这代表朝廷的车队充满了冷漠,不过看到前头开路打着中山王旗号的王府骑士,倒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所以一路上算得上“一路顺风”。
休息中的赵宜在睡眠中幽幽醒转,便听到了外面的热闹,由远及近,断断续续的。
赵宜情不自禁地掀起车窗帘,探出半张脸。褪去正午的热毒的阳光明晃晃地却不热烈,洒在赵宜白皙的脸上,为这绝美的脸添了一份圣洁的光晕,周围的护卫一时看痴了,等回过神来连忙地低下头继续赶路。
这时,一个不同朝廷护卫队着装的护卫驾马来到马车旁,行礼道“殿下,快到洛都了,此处人员众多,王府护卫又不驱赶这些闲杂之人,为了安全考虑,殿下还是回到车里面吧”
“无妨,若是有心之徒,躲不躲这马车里结果都一样”,护卫还欲劝说,赵宜又道“而且既然他们有信心他们在北地百姓威望,就客随主便吧”。见此,那护卫也只能再次行礼告退。
赵宜怔怔地看着远处高大雄伟的城墙——洛都,洛都地处中原,地势南北高,东西低,境内山川纵横,西依秦岭,过函谷关是关中平原,东临嵩岳,北靠太行山又有黄河之险,南望伏牛山,有“河山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之说。
洛都也曾大夏的都城,甚至是开国的都城,汇聚了天下之灵气,230年的沉淀,洛都的繁荣世上罕见,屡屡现于文人墨客的歌颂中,白天的喧嚣能扰得惊飞的羽毛不曾落地,夜里的烛火彻夜燃烧,让这座城成了世间唯一的不夜城。
可一切在靖光年就被打碎,犹如璀璨的明珠被踩在泥水里蹂躏一遍又一遍。靖光二年初,也是今上即位的第二年,突厥,西羌,金国三国联军攻破了收复三年的燕北十六州,一路南下烧杀抢掠,灵都十屠,阳城纵兵三日,沧洲的树挂满了男女老少的人头,洛都也在那一年从人间天堂变成了鬼域,再繁华的景也抵不了刀枪的撕扯,今上和百官带着恐惧,屈辱和侥幸去“南巡”了,把他的半壁祖业,他北地的子民,还有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抛在滚滚车轮之后,在金陵继续他和他的百官繁荣昌盛,太平盛世。
北地的百姓在望着逐渐远去的皇旗时,心或许已经死了吧。在混沌黑暗的日子里,北狄肆意杀戮,中原乱匪四起,饥荒更是一把镰刀,把人命一茬茬地收割,那里人命不如一捧米值钱。尽管生活在如此水深火热之中,百姓依然心存着一份微小的希望,可在苦等了三年,换来的是朝廷想求和,那一刻起,北地的百姓也放弃了挣扎,束手等待命运的宣判。
直到一声大吼,“起来!站起来——”犹如惊雷一般响彻在沦陷着的北地,雷霆击碎黑暗,待乌云散去,光再次照在这沧桑的土地。
大家跟随着这面纹着“燕”的王旗,一路向北,拯救苦难的同胞,收复祖宗传下来的土地。
......
待赵宜回过神来时,日头已经要下山了车队才来到城门,远远地就看到城墙了,却没想到要走这么久,真是望山跑死马。墙砖上还留有刀痕箭坑,仿佛倾诉着当年那一幕幕惨剧,城在高大结实也有被攻破的一天,真正的城墙在百姓心里,他们心中的城墙不倒,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就不会被灭。
马车驶进洛都,主道宽敞笔直,街道上井然有序,来来往往的人群轻松地谈笑着,有大胆的还不时地瞄一下车队,主道尽头便是曾经的皇宫,不过显然赵宜一行落脚的地方不是那儿,而是驿站,驿站在宣威门左侧,距离皇宫到也不远。
王府护卫在前面引路,过了宣威门,就到了驿站。终于到地方了,众人松了一口气,这几天的紧绷和疲惫一下子释然了,一时也有些欢声。公仲穆走出马车,远眺着落日余晖下的洛都蒙上金色的外衣,感叹一切都变了,却又好像没变。
这时,长孙净前来拱手道“大人,我们就送到这里了,本来是王爷会亲自接见大人,但是最近西羌余孽四处作乱,两个月前王爷已经前往张掖坐镇,可能过些日子才返回,大人不妨在洛都多待些时日,也算是重游故地”,会被冷落公仲穆也能猜得到,但是这般他倒是没想到,看来中山王是被牵制了,想到这里公仲穆回应道“国事要紧,王爷国之柱石,自然以大局为重”
就在长孙净正要告辞,却被刚出马车赵宜叫住,公仲穆和长孙净连忙行礼,刚才的话她大概是听到了,出声说着“王兄为国守边,夙兴夜寐,赵宜自不敢打扰,只是不知王妃嫂嫂是否在府中,王兄和嫂嫂当年大婚,赵宜不曾礼见,此番前来正好述说一二”。
长孙净拱了拱手道“回公主殿下,王爷此次巡边所需物资巨大,北地穷困一时难以筹集,所以王妃正为此奔走,加之臣只是王府参事,不是王府内吏,王妃是不是在府中,臣并不清楚”说完长孙净浅浅地鞠了一躬便再次说道“不过想来朝廷的物资能在入秋前达到,让王妃不至于那么多方忙碌奔波,公主殿下和刺史大人自然很快就可见到王妃了,说不定到时候王爷也正巧凯旋呢”。
‘老狐狸,明明年纪也不大,心眼这么多’赵宜心里暗暗道,见到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赵宜微笑着模糊两可吐出两个字“自然”。
想说的已经说完,这下长孙净再次要告辞,一道苍老却又正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国事艰难,将士们为国为民,扬威异域,岂能让粮草拖了后腿,严之(公仲穆的字)你去信朝廷催催,大敌当前还有人推诿像什么话,你就问问他们想老头子我饿死在洛都不成”,只见第三辆马车上走出一老者。“老师/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