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乃是肃杀之地。
平日里,全靠着军纪镇压,唯有军官凌虐、士卒无知,方可统领。
孙愎暴虐无道,上行下效,士卒们皆是提心吊胆,气氛极为压抑。
如今大战将近,众人生死未卜,精神濒临崩溃。
稍稍有一些风吹草动,便能引爆营中歇斯底里的疯狂气息。
而海边传来怆然的越国乡歌,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人恸哭,全军哗然,人人自危。
越国水师从梦中惊坐而起,眼见身旁全是躁动的士兵。
夜色之中,士卒难分敌友,都以为是敌袭,见人便砍。
一时间火光四起,喊杀声震天。
“快去镇压那些躁动的士兵!有反抗者皆斩!”
给练气修为的军官下达了命令之后,孙愎登上了望楼,俯瞰岛上的情景,不由得哀叹起来。
外围姬子期的水师至此尚未登岛,然而岛上自己率领的士卒早已自乱阵脚。
练气修为的将士介入之后,营啸渐渐平息下来。
孙愎这才发现,当初带领出海的近十万水师,历经前往秘罗岛的长途跋涉,进攻明光岛的战斗损耗,与夜间的营啸自戮,如今只剩不过四五万残兵。
他心知再等下去,无异于坐以待毙。
于是命令手下,整顿军队,向着明光岛西侧海岸进发。
来到岸边,孙愎对着远处海面之上的楼船叫阵。
“犬入的姬子期,本王待你不薄,为何要造反?”
无人应答。
“姬子期,你个懦夫,可敢上岛与本王决一死战?”
亦是无人应答。
孙愎焦急万分。
“这姬子期迟迟不与我开战,该如何是好啊!”
此时沈时谦倒是弄清楚了这越国的局势。
“原来那姬子期是之前的越王,你才是造反者啊。”
孙愎脸色阴沉,“沈时谦,你这是何意?”
沈时谦心直口快,开口便道。
“我并不是诋毁你,只是既然这越国水师并非你的子民,那他们是饿死还是战死,你又何必心疼?”
“这......”孙愎哑口无言,一时之间,竟觉得沈时谦所言极有道理。
这越国水师的死活与我何干?
唯有那督战队,是哥哥带来保护自己的士卒。
只要他们不死,自己就会安然无恙。
孙愎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他又对着海上的楼船叫阵。
“姬子期,你做了二十来年的越王,如今这明光岛上的越国士卒,可都是你曾经的子民!”
“你若怯懦不战,我这督战队的刀斧可不长眼!”
“这水师士卒人头落地之时,就是你置子民于水火之中了!”
士卒闻言,满场哗然。
他们本就是被强征上船的渔民与农夫,上了战船也只求一线生机。
孙愎一席话,众人皆是愤怒。
若是死在战场上也就罢了,如今却面对的是越国人,同室操戈。
与此同时,这孙愎竟然还要拿他们的性命,来威胁姬子期就范。
虽然愤怒,可看着一旁督战的练气士官,众士卒皆是沉默不语。
远处的楼船终于有了动静,闻听孙愎的威胁竟然靠了岸。
姬子期率领大军,缓缓走下楼船。
新王见旧王,分外眼红。
却不料,姬子期略一顿足,一股强大的气息碾压在场所有人。
岛上所有将士顿时惊恐万分。
“怎么可能!姬子期为何能晋升筑基!”
孙愎终于害怕起来。
沈时谦见多识广,只是感受了一下姬子期的气息,便知晓了其中的异常。
“他并非真正的筑基,而是用灵气强行突破,在紫府丹田之处汇聚,以达到筑基的效果。”
“严格来说,算不上筑基修为。”
孙愎闻言眼前一亮。
“也就是说,他的实力其实不及筑基水平?”
沈时谦摇了摇头。
“不,他的实力相比于一般筑基,实力更胜一筹。”
孙愎顿时面如死灰,他的心中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然而姬子期并未急着上前,反倒是海边楼船的桅杆之上,挂起了一张兜网。
待众人看清之时,才发现那兜网之中,竟是一具骸骨!
“韩尽忠先生,越人皆知其忧国忧民,然而你孙愎竟是如此残暴无道,将他活饲于妖兽口中!”
“诸位越人,试问你们愿意拥戴这样的统治者为王吗?”
明光岛之上的水师众将士,闻言皆是沉思。
他们当然知晓在孙愎手下,终日惶惶,生怕死期将至。
可如今若是再度投诚姬子期,众人能取信于他吗?
毕竟,水师可是叛军啊。
这时,从楼船之上又下来一人,众人一看,又是目瞪口呆。
来者竟是那孙仲武将军的儿子,孙叔稚!
当年,正是孙仲武率领全体越国水师,向吴国投诚,姬子期始料不及,吃了大亏,才输在了护国战争之中,就此沦为阶下囚,将王位让渡给了孙愎。
如今,他的儿子孙叔稚,竟能安然无恙的站在姬子期的身边?
姬子期看出了众人的震惊,于是趁热打铁道。
“孙叔稚虽是罪臣之子,但念在他迷途知返,在本王扫清叛军的途中主动投诚,因此本王不问罪责,还将他官复原职!”
“我姬子期,向诸位做出保证,只要诸位愿意弃暗投明,重归于我姬子期的麾下,本王便不计前嫌,既往不咎!”
众将士听完,再无后顾之忧,竟向着督战队的刀斧,便奋起反抗。
“撤!”
孙愎见大势已去,急忙收拢督战队,正欲朝着明光岛之上撤去。
不料这时,沈时谦却挺身而出。
“如今你唯一的胜算便是晋升筑基,此外别无他法。”
他对着孙愎开口道,“我可以为你抵挡一二,但事成之后,切勿忘记你我的约定!”
孙愎忙不迭点头,随即慌忙逃窜后撤。
刘明皓在姬子期的身侧,看得颇为心急。
身为刘玄策之子,他可太知晓孙愎欲行何事了。
“殿下,如今趁热打铁,勇追穷寇,方为上策啊!”
“倘若那孙愎晋升筑基,恐怕颇为棘手!”
姬子期望着眼前孤身一人前来的沈时谦,心中颇为谨慎。
“来者是何人?”
沈时谦并未报上名号,反而是轻笑起来。
“有趣极了,想不到千百年前落没至极的三才门,如今也能重出江湖。”
姬子期闻言,脸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