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幽灵电台

  • 城与飞鸟
  • 觞青
  • 3148字
  • 2025-05-22 11:07:42

医院走廊——

汪赫埋下头,朵颐大嚼地嗦面,喝了口汤后,他说:“俺是北方人,初次在南方扎居,我带的腊八蒜,搁淮河以北,隆隆寒冬的天气,在我老家那边,天气预报上,雪都落了半条小腿深。”

祁墨记起继母要去的便是位于北方的首都,那边,天已经这么冷了啊!

她略微回想,偏头在望着腰边的少年,笑着说道:“噢!我大半个人生都在这栋病房楼,南方极少有雪,我仅在郊区的滑雪场体验过银装素裹的场景。”

在祖国东南沿海的区域,即使在深冬,温度都不低于10℃。因此,在她从小到大,根本没有接触雪花飘零的机会。

但,祁墨对于雪景是极为憧憬的,那该是怎么一光景呢?

在她沉浸在幻想之中时,汪赫空出的手偶又开始大喊大叫,“北国的暖雪,才是滑雪场真正意义上的理想线与维度。”

汪赫在瞥了一眼身旁,右手端着泡面的先是喝了口汤,然后,他面容严肃的呵斥:“别乱说。”

“不好意思啊,小汪就是这么的毒舌,但,它的心地还是蛮善良的。”

汪赫歉意一笑,冷着双眼眸,狠狠的瞪了自己的手偶一眼。

祁墨起兴的眼见对方自娱自乐似耍宝的一幕,不免觉得好笑,拎着暖瓶的手发酸,她不再逗留,浅浅一笑,拜拜道:“再见!”然后,踩着轻盈的足履渐渐离开。

汪赫望向她走远的背影,微微扇了扇眼睫,棕黑的瞳仁在含蓄内敛去明亮的光泽,变得晦暗如深。

他把仅剩的一口汤汁顺着喉咙,流淌进胃袋,然后,右手腕擦擦嘴,身体失去所有气力似的,仰躺,靠在长凳后的墙壁。

汪赫双眸意味深长的张了张抬起左臂上那手偶的嘴,慨然说:“我——还是尝不出甚么味道,徒有酸涩的刺激舌苔的痛感。”

走廊上苍白的天花板,灯光闪烁不定,他心情沉入低谷,眼神顽强中略带对未来的不确定性:“至于——我的病,哪有寻常人所思所想的不值一提,自欺欺人的笑话而已。”

“我——快死喽!”

汪赫嘴角苦涩,扯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在感叹,也在愤怒:“该死的!

“老天!”

————

病房中,祁墨剥开香蕉黄澄澄的外皮,静坐在病床,轻轻的咬了一小口,在她的另一手端着刚卡在手间的黑色贺卡:“我在妈妈住院期间,手写给她的撒娇短语。”

在祁墨五味杂陈的目光中,贺卡在慢慢模糊,眼前浮现出旧的一幕——

回忆中,逼仄的巷间,一辆绿皮垃圾车载着倒完不久的垃圾桶中的垃圾,像穿越时光的列车,消失在空白的巷口。

“不是被爸爸一并扔掉了吗?”

“我犹今记得驶向巷子尽头,淹没在嘈杂中的垃圾车——”

思绪拉回现实,祁墨感慨万千的说道。在贺卡上,铅笔书写的字迹已经模糊,但,她仍旧印象深刻——那是她一笔一划认真写下的内容。

“嗐——”

祁墨喟叹一声,心情酸楚之中泛起浅薄的辛辣,扭头望向灯火万盏中灰暗的阳台之外,“那,可有什么好的寓意?”

“像,根植的,一语,诅咒,把自己折磨的辗转反侧的病魔,难以入眠的自己——”

祁墨口齿断续,音色哀恸,颤抖着喉咙,把这一句肺腑之言不假思索的宣誓。

被无穷尽的病痛所蹂躏,在数不尽的日日夜夜愤世嫉俗,祁墨活的像狗尾巴草,即使摇尾乞怜,都无人怜顾——

眼角渐渐湿润,她的心口在隐隐作痛,对于已故妈妈的思念喷涌而出——“妈,妈,”

“为什么?你,那时候,不带我一同呢?在,我,懵懂未知的那段时光,真的想过——天国啊——!”

祁墨的声音在嘶哑,眼角挤出一滴眼泪,泪痕划过脸颊,泪滴将贺卡打湿——

而,如今,有了牵绊,于死亡时化为乌有的形色世间,她心中割舍不掉的渴望,偏不再念叨引颈自戳的放弃人生。

祁墨发哽的抽泣一声,胸口心脏的酸痛,在悸动的撼动整个身躯,光线渐渐黯然的病房,她哀哀含悲的在庸人自扰。

“我——完全——”

祁墨闭上眼眸,任悲伤逆流成河,在一隅之地,方寸之间的桐屿医院中,虚耗这计日可数,为数不多的余生。

她分明也不过一十七八岁的碧玉年华,在抽屉下也受宠若惊的收到的崭新的录取通知书——

扼腕叹息的——匆促靠站的火车,未来得及欣赏行驶途中四面的风景——

304病房。

深黑的病房中,汪赫棕黑色的眼眸在倒映着目之所及的简单事物,右手轻轻调转捧在左手手偶上的收音机的旋钮。

滋——滋——滋——

在一阵电流声过后,富有感染力的广播在马蜂窝似的扬声器中震动放出,汪赫藏在黑暗中的双眸,幽幽深邃。

在频率调好,汪赫仰首半躺在病榻,至于,小型的电子收音机被他随意的搁在手边,他斟酌着思考状的目光,微弱的呼吸在此刻被衬托的无比清晰。

【欢迎收听——10点广播台】

【你相信天国吗?如果心存肯定,或将信将疑,那么,这个节目一定能为您答疑解惑——】

【我接下来的话,极为重要,请耐心听下去——】

汪赫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在逼仄的房间中,感到些许烦闷,但,在广播中,他的情绪在得到强烈的平缓。

“天国?”

他轻轻呢喃,在脑海中不断回忆着生病的那几许时光,在信念无穷强化坚定中,他右手微微攥紧:“但愿,不枉我转来桐屿的一片苦心——”

“绝对!绝对!”小汪在疯狂暗示并赞同着,摇头晃脑的模样,挺滑稽的:“汪赫的选择绝对毋庸置疑!”

“呵!”汪赫侧目微笑的审视了一眼手偶,心胸为之开阔了许多,“嗯!绝对,绝对——”

【瑟缩在黑暗的塔楼——】

————

咯咯——

在医院东南方向上,一栋废置的塔楼颓然耸立,锈迹斑斑的表面,杂草丛生的环境,在塔楼的天台,一圈围好的铁栏上,一群白鸽憨头憨脑。

汪赫病房——

嘎嘎——

阳台前的窗帘后,汪赫斜靠在半封闭空间的栏杆上,在其脚边,一只通体乌煞的漆鸦,两条虬结有力的股胫蓄力收紧,跗跖骨挺拔劲立,趾爪抓牢地面——在一盏鸟笼的四周像一名领导巡视自己的领地。

他在手捧一杯冰咖啡,悠闲吹风,偏头,远望的东南方,那栋高塔巍然,岿然——

————

清晨。

在敲门声后,祁墨拉开302病房的隔扇门,在门口,汪赫单手抱臂,竖起的左手摇了瓶低度的鸡尾酒,灿然一笑的与门后的她两两对视。

在祁墨的另只手,拎着木偶人的细胳膊,她略有些诧异,对方的突然到访,让人猝不及防。

“汪赫?”

祁墨讶异说。

对方浅浅一笑,眼神擦过她的肩头,逼视着病房的内部:“噢!隔壁的隔壁,原来便是这位美丽的小姐啊!”汪赫的声音略有轻佻,左手的小汪急不可耐的松开手肘,忙大声吆喝:“天空一声巨响,汪赫闪亮登场——”

“不介意,我坐了坐吧?美丽的小姐。”他说,语气像极了所谓的执事。

“我,叫,祁墨,祈祷的祁,墨汁的墨。”祁墨严肃又认真的讲道。

而,类如小姐,这样在21世纪令人格外误会的词汇,莫名使人想跑偏。

“好!”汪赫从善如流,“那,我可以像其他人,叫你小墨吗?”

汪赫歪着脑袋,巧笑,道。

她点点头,把身子让开:“轻便。”

在祁墨的眼中,对方冷峻的外表下暗藏着风趣与和气,和这样处处在脸上刻满神秘的人,她算是比较感兴趣的,兴趣的开始——

阳台间的门半开,席地而起的风呼啸的灌入病房,汪赫径直走向那边,在阳台间,他低眉瞥见零星的几根羽毛——低笑喃喃:“果然啊!”

祁墨奇怪的看着在自家阳台间转悠出来的对方,说:“你在观察风水吗?”

“呃——”汪赫勉强一笑,摇头否认:“只是对女孩子的房间很感兴趣。”

她微微愣住,下一秒便赧然汗下,口痴,说:“当,当我没说。”

汪赫脸皮厚,不觉得碍口,他目光随性,一口将酒瓶的盖子扽下,缕缕白雾在瓶口散掉,他说:“18了吧?”

祁墨微微皱眉,她大惑不解的看着跟前的少年,自己得的可是心脏病啊?心脏病病人不能饮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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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墨转身,在出现在他面前时,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瓶,将一盒香蕉牛奶塞到后者手中,并严肃警告道:“成年了,但,病人饮酒是大忌,别说你,得的只是个小小的感冒。”

汪赫诧愕片刻,而后,秒懂,他歉意致谢:“抱歉,你,喝不了酒。”而后,顿了顿:“哪怕,王母娘娘喝的琼浆玉液。”

在对方的话语中,祁墨难免听得出揶揄,她微微蹙眉,边走向垃圾桶边说:“扔喽!别想喝,记住,牛奶才最有营养。”

在她说一句,汪赫还有一百句顶着,他看着扔进垃圾桶的酒瓶,有点心疼,幽幽道:“中医不这么讲,别问为什么?抖音上刷到的。”

“总之。”他摇了摇奶盒:“谢啦!”语气诚恳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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