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战前的温存

夜色渐沉,饮马河畔的夏军大营篝火如星。

夏军就没想着遮掩大军足迹,生怕金贼找不到似的。

李仁爱与各部将领再次研究复刻了接下来可能面临的战役,大家罗列了各种突发状况,以及相互之间的应对措施,直到每个人都对自己部队的安排熟稔于心,才趁夜散去。

没移乞埋、曹荣、王世光、萧敬忠等人都要负责埋伏起来突击的铁骑,远远的吊在十里之外,自然不能随大军一起行动,他们才是需要裹张毡毯就得将就一夜的秘密部队。

诸将都离开了,只有刘盼儿和齐引章两人在收拾整理会议纪要。

有时候看着她们赏心悦目的文字,李仁爱还能再进行一番查漏补缺。

不过,想想“从军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就知道,在军营这种地方,牛马混杂,没有脂粉涂抹就算了,连洗澡都是奢望,而且两女还是男兵着装,李仁爱并没有多少遐想。

开始诸将都以为太子年轻气盛,按捺不住,后来发现,太子并未作出什么他们满心期望的事,反倒是有了这两个清秀女兵的文书记录,很多事情,太子都了然于胸,安排众人也是井井有条。

要不是寻不着这样的女兵,他们都想整两个带在身边了。

两女整理核对之后,将纪要呈给李仁爱。

借着烛光,李仁爱翻阅着纪要,刘盼儿和齐引章便安静地侍立一旁。待他合上书册,抬眼瞧见两女略显疲惫的神色,问道:

“马术练得如何了?”

刘盼儿手指一顿,轻声道:

“回禀大帅,已能策马疾驰数十里不落鞍。只是……”她犹豫地看了眼齐引章,“引章昨日坠马伤了脚踝,军中大夫说需静养三日。”

齐引章气的跺脚,一跺脚,立马疼的龇牙咧嘴起来,连忙道:

“大帅,无妨的,卑职一样能纵马奔腾。”

李仁爱眉头微蹙,“坠马?身上没伤着吧?”

虽然但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摔着哪里了,多少是有点怜香惜玉的。

齐引章老实道:

“不曾。”些许淤青,怎么能算受伤呢?

李仁爱想了想,嘱托道:

“早至今夜,晚至明日,恐有大战。战场上刀剑无眼,我安排人先送你们去后营。”

说着,李仁爱掀开了帐帘,还没出去,一阵茶香扑面而来。

却是未婚妻余里衍,带了两个侍女,手执银壶杯碗,在帐外等候。

她身着契丹贵族女子惯穿的杏色窄袖长袍,腰间蹀躞带挂着鎏金香囊,发间交颈天鹅玉簪在火把映照下流转温润光泽。

“夫君与将士们议事辛苦,我煮了茶……”

余里衍话音戛然而止,目光越过李仁爱肩头,落在帐内他身后两名身着男装却难掩清丽的女兵身上。

刘盼儿和齐引章瞬间绷紧了神经,几要下跪。

夜风卷着草香,掠过几人之间的空隙。

李仁爱轻咳一声,道:

“军务所需,你……”余里衍睫毛轻颤,突然踮脚凑近他耳畔用契丹语道:“那两个姑娘,方才偷看了你,加起来有七次。”

温热吐息带着奶茶香味,李仁爱耳根发烫,他又不是圣人,是吧。

刘盼儿携齐引章上前行礼:

“参见公主殿下,卑职这就告退!”

余里衍瞳孔微缩,她当然看出来齐引章有点一瘸一拐了,关心道:

“你的腿怎么了?”

李仁爱插话道:

“骑马摔了。

我正要安排人把她们送去后营,你和侍女们也一起走,马上要跟金贼厮杀,我可能顾不上你们。”

余里衍看了看李仁爱,很想说,我的骑术很好,我的侍女也是,但作为聪明的女人,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跟丈夫争执,不论对错,当即温柔道:

“我听你的!”

果然,李仁爱很是开心的捏住了余里衍的手,道:

“公主鞍马娴熟,我素知晓。然金贼狡黠,烽燧难测。若因夜色迷途,马失前蹄,以致玉趾微伤,便是剜我心肝。”

李仁爱这骈句结构的说话,一股子古风文艺感,余里衍感动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眼波流转间抿唇一笑:

“妾身省得。纵有金鞍玉勒,不若君心为缰——这便去后营候着捷报,待夫君携星河凯旋……”

未得吩咐,刘盼儿和齐引章垂首在李仁爱身后等待,就看着太子和公主你一言,我一语,你侬我侬的说着情话——撒着狗粮。

哪个少女不怀春?

即便作为歌姬,她们也是想博得主人怜爱的。

即便太子往日对她们温厚有佳,但这一刻,身份的差距,宛若这天与地。

夜风卷着饮马河的水汽,冲着帘内袭来,齐引章忽然觉得,脚踝似乎更疼了一些。

刘盼儿的指尖在无意识的摩挲着,方才公主那句契丹语她虽然听不懂,但账内陡然凝滞的气氛,和太子泛红的耳尖,已经足够让这个聪慧的女孩儿拼凑出弦外之音。

太子和公主,郎才女貌,才是一对璧人啊。

李仁爱将茶壶递给亲兵,温柔道:

“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亲兵们很快牵来马匹,余里衍也不矫情,和侍女、亲卫们纷纷上马,动作特别的潇洒。

刘盼儿先扶着齐引章上马,然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动作比平日粗略了三分。

好在天穹垂落一脉清辉,星河如练,余里衍一行人踏着碎银般的月光,在亲卫引领下策马徐行。

河对岸传来夜枭啼叫,齐引章在颠簸中回头。

中军大帐的轮廓正被篝火镀上金边,她忽然想起太子教她们骑马那日说过的话:

“战场上活下来的人,往往不是武艺最好的,而是最懂审时度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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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也得到哨骑来报,西京北边70里外,辽帝居然敢现了踪迹?!

他当即拍案而起,鎏金烛台被震得嗡嗡作响:

“辽狗竟敢大摇大摆出现在饮马河?”他起身走到地图前,指甲在宣德和西京位置划出道道凹痕,大约确定了“天祚帝”位置,“这老狐狸,之前在夹山躲了半年,招来夏人做帮手,吃我斡鲁一部,觉得能耐了?”

副都统斡离不(完颜宗望)冷笑道:

“丰州城是我大金不要了的,不用费他一兵一卒。

特别是敌烈部阴差阳错叫他一口吞了,这老贼应该还是膨胀了,怕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如此正好,跑出来远一点,免得动不动就钻进山窝窝,我们怎么也找不到!”

兀室(完颜希尹)黏着骨卜皱眉道:

“辽帝如此有恃无恐,怕是有所倚仗。他应该不知道我大金皇帝来亲征讨伐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