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残甲,一领风尘。
几百年前的城墙,满是裂缝,踩上去扑簌簌掉土,却也嵬然不动。如此多的年月竟无甚荒草,周遭却是清荣峻茂,一时不知相比大漠中的城塞,该说哪个更悲凉。
村里的孩子指了路,“医院”背后有个祠堂。走过去,只有卫生室,左邻民房、右舍戏台,广场晒着大片大片“谷子”——小米,七拐八拐终于在大院的小门里找到已逾574岁的显忠祠。祠外人们热热闹闹翻小米,而祠内残墙断瓦,几块新得不正常的石碑透出此地的伪劣之感。入口左盼,大门锁着,再右顾,是个杂草丛生、堆着瓦片的院子。时逢暮云欲起,光影恰绝,我想拍张照片,遂于右侧院门处踩着一块长条石,身后忽又落了只巨大的马蜂。我退避,将手机转而对准马蜂,才觉那条石正是原本的碑刻,不知为何倒在杂草中,无比普通,像任何一块长条石一样。
后来忽然想到,华夏哪一捧土,没浴过血,没历过沧桑呢。
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黄昏,投宿西辛堡一家农家院,院里核桃树结着阳光,满园蔬果,尤其几束秋葵,认出时极惊喜,有的青涩,有的已经红褐、结籽了。饭菜也很好,铁锅炖鱼,香气确乎浓稠,可惜我这鼻炎患者照旧闻不到。嘎鱼是无比鲜嫩的,还有炸制的银鱼、河虾,白色的粉条,黑色的大朵木耳,皆是难得一见的美味。
筹备饭食时,我和妈妈出去逛了逛。隔壁家养羊,咩咩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起风了,三个孩子陆续走进那院里去,关上了门。于是耳边只有花、叶的窃语了。
继续走,一辆三轮车轰隆隆掠过,留下满路蒸腾的雾气。我们远远看着它卸下一堆玉米,开车的男人掉头大概是回田里去了,一个老婆婆则拿起大块的塑料布尽量盖住数不胜数的玉米。我们由车牌谈到妈妈当年年少时代表天津而围攻BJ球迷车辆的光辉事迹,一路笑着走回来。又想起从核桃树上找找晚熟的核桃,踮脚仰头望了许久,只找到一个,也太高。老板拿了袋核桃过来,夹开分给客人和职工们。
晚饭,刚刚拿起一块烤得焦黄的玉米饼,望见包间窗外,老板娘持烛站定,唤孩子吃饭。屋檐下灯条分明开了,而她照旧秉烛。
临时换了酒店,收拾东西离去时听见其他游人说檐上有猫,转头去看,并没看到。天将将黑透,走远后转头,也看不到农家院,只有一条红红黄黄的天边。
2024.10.3 18: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