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春看着对面一脸郑重的苏晚晴,从未觉得她的眼神如此渴求。
“你为什么这么想赚钱?”
苏晚晴抿抿嘴,温婉的面容上满是犹豫。
“不说也没关系。”
冯春眼看她纠结万分,也没继续追问,只是随口解释起来。
“赚钱有很多种方式,精明的人靠认知差距来做赚钱,勤奋的人靠踏实劳动来做赚钱,有手艺、有才华的人靠能力来赚钱,但是归根结底,能赚到钱的人一定是对客观环境有充分了解的。”
“就拿纱巾来说吧,一条纱巾9块钱,你卖给燕大的学生,恐怕他们买不起,但是燕大的教职工呢,这钱就不算什么,所以了解客观环境和需求很重要。”
“而我为什么要找你?其实就是因为你有在教职工人群里销售的机会。”
冯春低头喝了口汤,眼看对面的苏晚晴干脆做起笔记,继续说道。
“其次,认识自己很重要。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决定了你能够赚到什么样的钱,比如你自己吧,你觉得你胆子够不够大?”
苏晚晴摇摇头。
“那你自己有没有在学校里发现什么赚钱的机会。”
“勤工俭学算吗?”
“当然算,不过有点慢。”
冯春看看苏晚晴有些迷茫的眼神,随便举了个例子。
“你们燕大经常搞舞会吧?”
苏晚晴点点头,如今每个系都会定期搞舞会,不过她是从来不参加的。
“有人愿意参加舞会,那就会产生需求,舞会是有服装要求的,男生或许有白衬衫,但他们有领结吗?女生或许有长裙子,但她们有领巾吗、有高跟鞋吗、有口红吗?”
“我明白了!”苏晚晴恍然大悟,“卖给有需求的人,而且是急需的人。”
“没错。”冯春点点头,“这种场景还很多,不过你能想到,别人一样能想到,这时候比拼的就是行动速度和执行能力。”
苏晚晴嘴一瘪,想象着之前自己错过了多少次舞会,只觉得自己错过了好多钱。
“再比如,你是大学生,大学生的身份很关键,尤其是燕京大学的学生。”
“你是说?”
“辅导功课呀!最笨的办法。”冯春摊手,“去教人数学、教人英语,教人写作文,光是燕京大学的名字拿出去,也挺值钱的吧?”
苏晚晴听得格外认真。
“但是……”
冯春话锋一转,“说实话,我不希望你把太多的时间精力放在所谓的赚钱上。”
“为什么?”
“如果说高考是改变人生的机会,那大学就是你人生真正选择的开始,你可以决定你要去做什么样的人,决定自己去获得哪些知识,决定自己如何继续将来的人生,这些看起来赚了点钱的事情,有时候可能并不如你的时间来得有价值。”
冯春知道自己这样说话听起来爹味十足。
看着眼前女生渐渐平淡的表情,他还是忍不住劝道,“钱小赚一点改善生活就好,不必太执着,以后机会还有很多。”
苏晚晴默默收起纸笔,看着一脸诚恳的冯春,嗫嚅半天,只吐出一句,“别忘了明天拿纱巾来。”
……
冯春收到纱巾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早。
听到敲门声,刚刚穿戴整齐的冯春拉开门,就看到了刘敏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工作服,提着大袋子站在门口。
看她眼里的血丝,恐怕昨天熬到很晚。
“春儿,你点点,都在这儿了,除了之前的样品,一共二十一条……”
冯春闻言就要再掏出一块钱给她,刘敏却坚决不要,逃也似地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冯春有些无奈,心里思忖着,回头干脆把这一块钱花在王宝器身上。
……
图书馆的傍晚是宁静的,今天风沙暂歇,大楼里多是翻书的声音。
今天李姐来得格外早一些,她背了个大些的挎包,兴冲冲地走到苏晚晴跟前。
“小晴,怎么样,纱巾拿到没有?”
苏晚晴赶忙起身,从桌洞里取出冯春交代给她的纱巾。
这些纱巾如今都放在统一的硬牛皮纸叠成的扁盒里,扎着麻绳,背面还有冯春手抄的一首首古诗。
李姐眼前一亮,“你不是说没包装嘛我看这也挺精细的!字也好看,是冯春做的?”
“嗯。”苏晚晴下意识地摩挲着牛皮纸盒,不知该说点什么。
“一共拿来了多少?”李姐开口就是好消息,“今天又有四个同事要买。”
“啊……今天只拿来了十个,不过应该还有。”
“那就好!”李姐从包里掏出一沓面值不一的纸钞,“你数数。”
苏晚晴没伸手,而是先补了一句,“姐,我跟他说了,他说您那条无论如何不能要,其他人买的,都按九块钱。”
“嗨呀,傻孩子……”
李姐把苏晚晴按坐在椅子上。
“我问你,我看这个小冯人长得挺好,对你也挺用心的,你到底看上人家没有?”
“我……”
苏晚晴被李姐突如其来的单刀直入搞得有些懵,她不知所措地“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来,只是小脸愈发红润。
李姐看在眼里,只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
“这样,姐的这九块钱,你拿着,你好想想你们这关系,你要是觉得你们不合适呢,你替姐退给他。”
“那要是……”
李姐闻言眨眨眼,“要是你不这么觉得,那你就不能光让男孩子付出,男女平等嘛!这钱你就拿着给他买点东西!”
一番话语说下来,苏晚晴最终败于脸皮太薄,没能把钱推掉。
下楼的时候,女孩看看外面的天空,心里有些复杂。
随后两天,随着第一批收到纱巾的女职工的持续影响力,冯春这批丝巾顿时成了抢手货,哪怕兰草花纹的纱巾颜色不同,也一照样一条不落,全部出清。
最后有几个想买没赶上的,更是慨叹下手太晚,没占到便宜。
星期六的下午,苏晚晴专门找了个僻静的小树林,跟冯春开了一场“分赃大会”。
难得没有刮风,和煦的日光透过树影,在俩人身上洒下一串温柔的光点。
光线透过苏晚晴鼻梁上的“厚瓶底”,一个个“圆圈”上已经遍布细痕,
冯春打量着她的眼镜,发现镜腿已经坏了一个,只是用医用胶带固定了一下。
“……总计下来一共卖出去21条,共收到货款189元,刨除我的分成84元,还剩一零五……”
苏晚晴把手里的零碎钱款分成两沓,依旧不放心地反复清点。
“别数啦,钱都要让你捻破啦!”
听到冯春的打趣,苏晚晴俏脸一红,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
俩人各自把钱收起,苏晚晴眼看冯春大大咧咧地把钱塞进胸前口袋,忍不住出言提醒,“这么多钱,你就这样塞兜里啊?”
“不然呢?”冯春笑道,“我是藏内衣里,还是放脚底下当鞋垫儿?”
苏晚晴闻言撇撇嘴,“好心当成驴肝肺。”
“行啦~!”冯春站起身,拍拍屁股,“有了这八十多块钱,你也算是有启动资金了,以后再做些倒买倒卖的小生意,总能越来越多的。”
“还是那句话,多为自己想想,别太执着这些小钱。”
“小钱?这还是小钱?”
这句话似乎一下子触到了苏晚晴的神经,她像发怒的小野猫一样跳起来,望着高自己一头的冯春,嘴巴翘得老高。
“小怎么了,我从小到大就只见过这些小钱!跟你的大钱过去吧!”
说罢她背上书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那一条大辫子渐行渐远,冯春摸摸鼻子,蹬上自行车离去。
回到家,范老太正坐在堂屋里看报纸,冯春走到跟前,把手里的两样点心放在桌上,又掏出兜里的钱,排在桌子上。
“哟,挣钱啦?”
范老太挑挑眉,“小心让联防队把你抓住。”
“嗨,都哪年了还联防队呢?”冯春笑道,“怎么样,这下相信你孙子饿不死了吧?”
“挣点儿小钱就敢说饿不死?你这样的当年我不知道见过多少。”
“嚯,您还敢提当年呐?”冯春一脸看稀奇的样子。
“玩去!”
范老太伸手把一排纸票重新摞起来,扭头又去柜子里掏出一张汇款单。
“下午祝伟来了一趟,拿了两本样刊,稿费也送来了,三百一,赶明儿你一块儿存银行去。”
冯春挠挠头,“你存着养老吧。”
“就这点钱?你打发叫花子呢?”奶奶一脸不屑,“什么时候你挣了三万块钱,再说给我养老不迟。”
不过话说完了,范老太还是叮嘱道,“最近这片儿好多招贼的,这么多钱要是丢了,你就哭去吧!”
冯春点点头应承下来,挑开帘子在自己的桌子前坐下,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机会。
等到周一得找个时间把两篇稿子给乐黛云送过去,然后就是接下来的创作思路……
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天逐渐黑了下来。
听着帘子外面范老太坐锅煮稀饭的响动,冯春拉开灯,准备继续研究一会儿。
门外忽然传来了张小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