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清璇并没有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大街上，反而是避开了可能遇见的武师们，在错综复杂的巷弄间穿行着。
之前那根用来翻墙的长竹竿早已不知道被她丢到了哪里。
她背着小布包，速度极快，似乎是准备朝着洛安城南边的方向赶去。
屋檐之上，苏婵悄无声息地跟随着清璇，脸上带着一丝不耐。
她本来以为这小丫头只是一时想不开，在附近转悠一圈便会自己回去。
却不成想，这丫头好像早就已经有了目标，一刻也不停地朝着城外的方向走。
“真是麻烦……”苏婵在心中嘀咕了一句，但脚下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歇。
不知不觉，已经跟了她大概有盏茶功夫。
苏婵心中的那份不耐，渐渐被一丝惊讶所取代。
这孩子从离开振威武馆到现在，速度几乎没有慢下来过，那小小的身躯里究竟蕴藏着怎样的体力？
她下意识地用灵气仔细探查了一番，清璇的体内并无丝毫内气波动的迹象，只是气血比寻常同龄的孩童要旺盛不少。
“已经开始习武了……”苏婵心中了然，但很快又生出一丝疑惑。
但就算是习武，这份体力也有点惊人了。
那些从小便用珍贵药材打熬筋骨的世家子弟，在她这个年纪也不可能拥有这般惊人的耐力。
这个陆彦的妹妹，似乎也有些不简单……
苏婵哪里知道，此刻的清璇也同样在为自己身体的变化而感到惊讶。
她只觉得双腿虽然酸胀，但每当疲惫感涌上心头之时，四肢百骸之中便会自发地涌现出一股暖流瞬间驱散那份疲惫，让她重新充满了力量。
这股暖流，正是在那改良过的锻体大药和她自身绝顶资质的共同作用下悄然产生的内气雏形。
她抬起头望着远处那片她曾经最为恐惧的区域，脸上那因奔跑而泛起的红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决然。
清璇很清楚，哥哥出去就是准备替自己解决婆婆的问题。
但是她不想再像以前一样，只是躲在哥哥的身后被动地接受着保护了。
那个姐姐的话，让清璇明白了一些事情只能自己去做。
婆婆的存在曾经如同梦魇般让她畏手畏脚，但清璇已经想通。
她这个年纪，还不能完全理解什么叫做心魔。
但她却觉得这件事必须由自己亲手来解决。
让她害怕的存在，只要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那便再也无需害怕了……
这就像是上一次教训了那两个侮辱哥哥的孩子一样，只要迈出那一步，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
想到这里，清璇心中竟然隐隐生出了和那次一般无二的兴奋感。
就仿佛她终于等到了自己应该去做，也必须去做的事情一样……
不知不觉间，清璇终于停在了一处靠近城郊的破旧院子前。
这里龙蛇混杂，住的大多是一些在城里讨生活的穷苦人和地痞无赖。
院墙低矮，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青砖。
空气中混杂着牲畜粪便与腐烂菜叶的酸臭味。
牙婆之所以会选择住在这里，一是因为房租便宜，二便是因为此地靠近南城门，方便她将那些从乡下收来的孩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进城来。
望着和记忆中别无二致的小院，清璇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院门。
“汪！汪汪！”
她刚一踏入院内，一阵狗叫声便从院子的角落里响起。
一条被铁链拴着的黑色土狗，正龇着牙对着她疯狂地吠叫。
伴随着狗叫声，正房的门帘被掀开，牙婆那张贼眉鼠眼的脸从里面探了出来。
“没想到公子来的这么快……嗯？”
她本以为是陆彦那个冤大头提前带着银子来了，脸上还挂着一丝贪婪的喜色，嘴里更是习惯性地准备说些恭维奉承的话。
但当她看清院中站着的并非陆彦，而是那个她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小丫头片子时，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疑惑。
她怎么会一个人跑回来？
牙婆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很快就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走南闯北做牙婆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孩子见过不少。
其中就有那么一两个特别的，无论自己如何打骂虐待，她们非但不记恨，反而会对自己产生一种病态的依赖，仿佛自己才是她们唯一的依靠一般。
哪怕日后被卖给了主家，她们也时常会惦记着自己，甚至会偷偷跑回来，将从主家那里偷来的钱财孝敬给自己。
这种天生的贱骨头让牙婆记忆深刻，只是来到洛安城之后，就没怎么遇见了。
现在看来，眼前这个丫头，似乎也是这种的好孩子啊……
牙婆看着眼前默不作声的清璇，心中一阵火热。
若是能将这丫头重新控制在手里，那以后从陆彦身上能刮下来的油水，可就远不止区区一千两了！
难怪那小子死活不让我碰这个丫头，估计他也知道这丫头不太对劲吧？
可惜了，见了我她不还是忍不住回来了？
想到这里，牙婆脸上的笑容愈发亲切，她张开双臂就想给清璇一个拥抱。
“来，丫头，快到婆婆这里来！让婆婆好好看看，这些日子有没有瘦了？”
她心中早已盘算好了，先用言语安抚住这个小丫头，让她来和那小子周旋一番。
等到之后，只要和以前对待那种贱骨头一样，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
保管用不了几日，这丫头就会变成一条对自己唯命是从的听话小狗！
然而就在牙婆那只布满褶皱的手掌，即将触碰到清璇肩膀的刹那。
她只觉得手腕处猛地一凉。
紧接着，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猛然从手腕处传来！
“啊！！！”
牙婆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只见自己那只伸出去的手掌，竟已齐根而断，掉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断腕处喷涌而出！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看清，不知何时清璇的手中竟多了一柄闪烁着森然寒光的剔骨尖刀！
刀锋之上还滴着自己温热的鲜血。
“你……你……”
牙婆惊恐地看着清璇，那张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上满是骇然。
下一刻，清璇低着头看了一眼沾血的剔骨刀，突然间笑了。
本以为年幼的自己和牙婆之间的争斗并不容易……
但清璇没想到，只是一刀就让曾经她恐惧到骨子里的老妇人发出了哀嚎。
原来只要自己想要去做，这件事根本就没有难度啊……
长久待在院子里，让清璇根本无法判断自己的具体实力。
她又怎么会知道，在陆彦这种内气境界的高手喂招下，她甚至比一些武馆学徒都要强大。
区区一个上了年纪的牙婆，又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察觉到自己已经成长到可以轻易解决往日梦魇的清璇，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兴奋感，终于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彻底爆发开来！
就是这种感觉！
清璇再次笑出了声，她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之前在教训了那两个出言侮辱哥哥的孩子之后，心中那股奇异的快感究竟从何而来。
这不仅仅是因为拥有了力量，更是因为……用自己的力量，去守护了自己最珍视的哥哥。
这种亲手捍卫自己与哥哥之间那份感情的成就感，让清璇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哥哥身后，任人欺凌的拖油瓶。
而是作为哥哥的助力，真正地活着！
明悟感涌上心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让清璇的气质都在瞬间发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蜕变。
她甩了甩剔骨刀上沾染的血迹，在那牙婆惊恐的注视下，缓步上前。
一脚踩在了那只掉落在地还在微微抽搐的断手上。
“咔嚓”一声轻响，骨骼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院落中显得格外刺耳。
清璇抬起那张沾染了些许血迹，却依旧显得无比稚嫩可爱的小脸，对着牙婆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之前，婆婆就是用这只手碰哥哥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