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的夜幕低垂,玄明赤足站在浅滩处,冰冷的海水没过脚踝。轩辕剑悬在腰间,剑鞘上的古老纹路泛着幽蓝微光,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般明灭不定。三个月前那场大战留下的伤痛仍在体内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羿辰蹲在三丈外的礁石上,青铜箭头在指尖灵活翻转。“潮汐有异,“他声音低沉,眉头紧锁,“按星象推算,子时该是退潮,现在反而涨了三分。“年轻人抬头望向漆黑的海面,月光照亮他凝重的面容,“水下有东西在吞噬海水,这不是自然现象。“
玄明沉默不语,只是解开了外袍。月光下,他布满红蓝纹路的上身显得格外诡异。那些自眉心蔓延至腰腹的图腾,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自从桑消失后,这具身体就像个漏水的容器,共工的神力时强时弱,而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更是如潮汐般不定时涌现。
“我下去看看。“玄明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羿辰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动作快如闪电。年轻人从怀中掏出一截暗红色的细绳,快速在玄明腕上系了个复杂的结。“这是后羿一族的缚灵结,“他解释道,声音压得极低,“关键时刻能护住你的神识不灭。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
话音未落,海面突然掀起一阵诡异的波纹。两人同时转头,只见远处的漩涡中心,海水竟开始呈现不自然的墨蓝色。
玄明不再犹豫,纵身跃入海中。刺骨的海水瞬间包裹全身,下潜到三十丈深度时,最后一丝月光也消失了。轩辕剑自动出鞘半寸,剑身上的古老铭文逐一亮起,在漆黑的水域中划出一道幽蓝的光路。
借着剑光,玄明看清了海底的景象——嶙峋的怪石排列成诡异的阵型,断裂的石柱上缠绕着发光的水草。这分明是某个古老建筑的残骸,只是被岁月和海流侵蚀得面目全非。
一块断裂的碑文半埋在沙砾中。玄明拂去上面的沉积物,共工族的象形文字依稀可辨:“天柱非断于战......“
后半截被珊瑚覆盖。他正要伸手清理,后颈突然一阵刺痛。共工的神识在脑海中炸响:“退!“
转身的瞬间,一对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龙鲸庞大的身躯搅动水流,它本该光滑的鳞片上布满瘤状突起,不断渗出沥青般的黏液。更骇人的是它的腹部——那里裂开一道锯齿状的伤口,隐约可见内部跳动的不是脏器,而是一团蠕动的黑影!
“影族寄生......“玄明浑身发冷。这头上古时期守护神殿的灵兽,竟被腐蚀成了影族的傀儡。
龙鲸的巨尾横扫而来,带起狂暴的涡流。玄明仓促举剑格挡,金铁交鸣声中,他整个人被拍进海底岩壁。后背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在海水中晕开淡红的雾。
轩辕剑脱手飞出,插在十丈外的海底。龙鲸趁机张开血盆大口,咽喉深处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尖牙!
玄明本能地掐诀唤水,却发现经脉中的灵力所剩无几。共工的神识趁机反扑:“让本尊来!否则你我今日皆葬身于此!“
濒死之际,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现——
桑坠崖时回望的眼神......
广成子被影毒腐蚀前最后的嘱托......
更久远的......共工撞向不周山时看到的真相......
“不!“玄明突然怒吼,瞳孔泛起幽蓝光芒。他做了个疯狂的举动——主动将剩余灵力注入共工图腾!
红蓝交织的纹路瞬间蔓延全身。龙鲸的利齿离咽喉只剩三寸时,玄明双手猛地合十:“定!“
方圆百丈的海水骤然凝固成冰!龙鲸保持着扑杀的姿态被冻在冰晶中,连那些渗出的黑液都静止了。
玄明强忍剧痛,踉跄着走向神殿深处。主殿的穹顶早已坍塌,一束月光透过海水照射在中央祭坛上。那里矗立着半截玉柱,柱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最骇人的是裂缝内部——某种黑色物质在缓慢蠕动,就像......
“天柱内部的腐蚀......“玄明终于明白共工记忆中的画面意味着什么。他颤抖着伸出手,触碰祭坛底座的壁画。
十二位黑衣人围着一根通天玉柱举行仪式,柱体内部困着模糊的人形。画面一角,年轻的共工手持巨斧劈向玉柱,题注却是:
“罪神共工,毁柱释魔“
“不对......“玄明抚过那些被利器刻意刮花的痕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血肉,“历史被篡改了......“
“哗啦——“
冰层碎裂的声响从身后传来。玄明回头,只见龙鲸已挣脱束缚,而那些散落的黑液正在海水中重组,渐渐凝成模糊的人形!
他奋力向海面游去,肺部的空气几乎耗尽。破水而出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凝固——
羿辰正在岸边与十余名金甲天兵交战。年轻人背后中了一箭,鲜血染红了大半个后背,却仍死死护住怀中的箭囊。
更远处,白衣少女静静立于礁石之上。海风吹起她的衣袂,露出腰间那个熟悉的药囊——那是桑从不离身之物!
“桑?!“
少女闻声转头。月光下,她的右眼不再有往日的青光,而是彻底变成了浓稠的漆黑。当视线相交时,玄明如坠冰窟——
那里面没有一丝熟悉的情感,只有无尽的空洞与......令人毛骨悚然的饥饿。
“小心!“羿辰突然暴起,一箭射向玄明身后。
黑液凝聚的人形刚从海面探出头,就被青铜箭钉回水中。趁此间隙,羿辰拽住玄明的手腕:“走!那不是桑!至少不完全是......“
海浪突然剧烈翻涌。白衣少女抬起纤细的手臂,整个东海随之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