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我们快马加鞭抵达了目的地。
边塞的风裹挟着砂砾,刮得人脸生疼。
我勒马停在沙丘上,望着远处连绵的军帐,惊鸿剑在腰间沉甸甸地坠着。
“将军,前面就是白骨滩了。”
副将指着远处一片灰白的沙地,声音压得极低。
我和副将都是两年前那场战役的幸存者,这里对于我们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我微微颔首,余光瞥向身后龙辇。
燕珩正掀开帘子,眉头紧锁地望着这片荒芜之地。
两年了。
他终于踏上了这片埋葬十万忠魂的土地。
“陛下。”我策马靠近龙辇,对他微微一笑,“臣妾带您看个地方。”
风沙迷眼,我领着燕珩走向那片灰白。
沙粒下隐约可见森森白骨,有些还挂着残破的铠甲。
我的靴尖踢到半块腰牌,弯腰拾起,铜牌上的燕字已被血锈蚀得模糊不清。
“认得吗?“我将腰牌递到燕珩眼前,“这是王副将的腰牌。三年前您微服出巡遇刺,是他替您挡了三箭。”
听我这么说,燕珩的指尖在碰到腰牌时猛地一颤。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当时回宫后,他还亲自为那副将的遗孀赐过匾额。
“那边是火头军老周。”
我眯着眼,再次指向一堆被沙半掩的骸骨,“他总偷偷给我留热汤,说姑娘家不能总吃冷食。”
燕珩还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忽然,沙丘后转出一队骑兵,黑色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燕珩脸上终于有了反应,瞳孔骤缩。
那旗上绣着“连”字暗纹。
是我旧部的标记。
他猛地转向我,龙袍袖口在风中翻飞,“连卿云,你想做什么?”
我轻笑出声,惊鸿剑倏然出鞘,寒光划过他袖口。
一缕明黄布料飘落沙地,转瞬被风卷走。
“我要的自然不是陛下的命。”
“是要您像当年我在刑台上那样,跪在这里,求一句宽恕。”
燕珩的脸色霎时惨白。
他踉跄后退,靴跟陷入沙中。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我们偷溜出宫看花灯,他被拥挤的人群撞倒,也是这样踉跄着跌进我怀里。
“陛下当心。”
我伸手扶住他手臂,皮笑肉不笑,“臣妾若真想造反,您现在就该躺在这堆白骨中间了。”
风沙更急了,远处传来号角声。
燕珩的嘴唇动了动,却只吐出几粒沙尘。
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我看得真切。
震惊、懊悔、恐惧,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复杂。
“报——!”
这时,有探马疾驰而来,匆匆在我身前跪下,“西北三十里发现敌军主力!”
我收回手,翻身上马,惊鸿剑归鞘时,发出了清越的铮鸣。
转身的瞬间,我看见燕珩弯腰拾起了那块腰牌,用龙袍袖口仔细擦拭。
“全军听令!”
我收回目光,挥剑指向西北。
“为我们死去的的弟兄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