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稻香尸语

林夏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泥浆,这是她进村路上被拖拉机溅到的。祠堂改造成的临时解剖室里,吊扇正把混杂着艾草味的血腥气搅成漩涡。

“这是第三具了。“村支书老赵蹲在门框上抽旱烟,“都在插秧季出事,穿着老辈人压箱底的嫁衣。“他说的嫁衣此刻正铺在八仙桌上,湘绣鸳鸯的眼珠子是用人发绣的。

解剖刀切开死者胃部时,林夏闻到熟悉的苦杏仁味。她突然想起进村时路过的那片蓖麻田,紫色花序在暮色里像凝固的血痂。

“氰化物中毒。“她对着执法记录仪陈述,“但舌骨骨折证明同时存在机械性窒息。“这种矛盾的死因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就像两小时前在村口看到的那座废弃氨水罐——本该锈蚀的阀门把手锃亮如新。

祠堂横梁突然传来抓挠声,十几只老鼠雨点般砸在解剖台上。林夏后退时撞翻煤油灯,火苗舔上嫁衣的瞬间,布料里爆出大团磷火。她在绿光中看清死者后颈的针孔,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

“快捂住口鼻!“新来的驻村民警周默踹开窗棂,他肩章上的银星沾着鸭粪,“嫁衣内衬浸过百草枯,高温会释放毒雾。“这个退伍侦察兵手里还攥着半截麻绳,绳头系着个微型注射泵。

林夏用镊子从死者鼻腔夹出颗稻种,胚芽部位呈现不自然的靛蓝色。她大学时在农科院见过类似样本——那是转基因稻种浸泡驱鸟剂后的特征。

“死亡时间有问题。“她举起死者右手,虎口处的茧子正在剥落,“这是长期操作插秧机形成的硬茧,但尸体腐败程度显示死亡超过两周。“而村民证实三天前还见过死者在地头浇水。

祠堂后墙的霉斑突然开始渗水,混着暗红色絮状物。周默用匕首刮下些样本,发现是掺杂铁锈的复合肥颗粒。林夏跟着水痕摸到地砖下的暗道,腐臭气息里混着柴油味。

手电筒照亮地下室的瞬间,生锈的铡草机还在运转。刀刃上卡着半片指甲盖,旁边堆着印有“金穗农业“字样的编织袋。林夏用手术刀挑开袋口,转基因玉米粒中混着人牙。

“看这里。“周默用打火机烘烤墙面,水渍蒸发后显出地图。铅笔标注着七个点位,连起来正是村里北斗形状的灌溉渠。每个标记点都画着小小的嫁衣图案。

祠堂外突然传来唢呐声,林夏扒着窗缝看见送葬队伍。纸扎的童男童女眼眶里装着摄像头,抬棺人脚上的胶靴沾着荧光粉。走在最前头的老妇突然回头,她手里捧着的遗照是空白的。

林夏的防晒衣口袋开始震动,那是她偷偷带来的盖革计数器。当数值突破安全阈值时,灵堂供桌上的电子蜡烛集体爆出电火花。死者母亲掀开寿衣,露出腰间闪着红光的胰岛素泵。

“快撤!“周默拽着她扑向门外水塘,身后祠堂在爆炸声中化作火球。浮出水面的刹那,林夏看见对岸稻田里站着穿嫁衣的女人,手里握着把滴水的镰刀。

更衣时,林夏发现锁骨下方出现灼痕,形状与灌溉渠地图完全重合。她摸出贴身藏的稻种,胚芽此刻变成了血红色。村广播突然滋滋响起,播放的竟是外婆生前常哼的采茶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