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朝会的结束,预示着马士英一边裹挟监国南侧,与清廷议和的计划流产。
且因为在朝会上落入下风,马士英不仅没能阻止黄道周入阁,还让刘宗周那个老贼被起复,一时间清流再次死灰复燃。
至于张国维出任督师,马士英并无感觉,且不论对方威望远不及自己和黄道周,就连刘宗周都远不及,只是一个添头而已。
朱常淓将其提入内阁只是让其督师金衢道,防止江西方面出现问题而已,左右一个添头。
好在朱大典也入了阁,自己在内阁的话语权并没有多大的损失。
只是如今潞王世子接过了京营,会不会影响到自己,还需要从长计议。
“老爷,全浙总兵陈洪范请求拜见。”
此时距离下朝不过一两个时辰,马士英正在家中和阮大钺商议接下来的行动,至于朱大典,早早的就回府为北上嘉湖道督师做准备。
相较于马阮二人十足的主和派,朱大典则是一个主战派,若不是不被清流所容,朱大典与马阮二人,乃至他们手下的方国安实际上都是有些嫌隙的。
特别是阮大钺与朱大典二人,常常言语不和,若不是马士英在其中调和,早就分道扬镳了。
如今朱大典入阁,督师嘉湖道,身份上与马阮二人没有以往那样悬殊,所以他也没必要再像个哈巴狗一样贴在马士英身上了。
“我早就说了姓朱的就是一个白眼狼,如今一入阁,就急不可耐的想和我们撇清关系......”
马士英按压着太阳穴,烦躁道:“好了,集之兄就莫要再说了,延之也是心忧前线吃紧,都是同朝为臣,当下清流才是我们的大敌,就不要在窝里斗了,真将朱延之推向刘宗周他们便遂你的意了吗?”
阮大钺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话。
马士英看向眼观鼻站在门口的管家吩咐道:“请陈总兵进来。”
“是老爷。”
没一会儿,一个浓眉大眼,国字脸下颚短髯,大步流星的武人出现在房间门口,明明看上去是个正直的外貌,可惜眼珠子是个狡黠的,眨眼间便已经转了四五圈,可知心思之深。
“职下全浙总兵陈洪范参见马阁老、阮阁老。”
马士英微微颔首,阮大钺露出善意的笑容。
“你来见本阁何事?”马士英依旧靠在椅子上,一边撇着手中茶盅内表面的茶沫,一边随意问道。
陈洪范眼珠子一转,顿时破了脸上的正气,脸上堆起献媚的笑容道:“听闻阁老准备与清廷议和,职下请出使北国,为大明效力。”
马士英眉毛一挑,脸上仍旧看不出信息,缓缓问道:“说起来,当初南京时候,出使北虏就有你吧。”
“阁老好记性,当初职下与马绍愉同为副使,随正使左懋第出使北国。”
“呵呵,可是本阁记得最后只回来你一个人吧,你运气可真好。”马士英深深的看向陈洪范,对方没有丝毫心虚,依然笑意连连。
“阁老容禀,职下与北国平西王吴三桂有亲戚关系,再者职下实在价值不高,所以侥幸回到南京。”陈洪范先是解释了只有自己回来,左、马二人被扣的原因,然后又委屈道:
“职下一回到南京,就上书朝廷请求多加注意北方,清军有南下的意向,可惜朝廷不相信,最终南京失陷,何其悲哉。”
马士英听到这话后有些尴尬。
因为当初朝廷之所以不愿意相信清兵会南下,就是因为自己在从中作梗。
谁让左良玉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从湖北而来,毕竟清军南下,哪怕南京失陷自己也还是内阁首辅,若是左良玉进入了南京,自己可真就没了性命。
因此他不顾朝野反对,强行逼迫弘光皇帝调集江北的黄得功部、史可法部等大兵南下防备左良玉,将整个江北兵力抽调一大半。
眼看场面就要冷下来,阮大钺立即问道:“你从何处得知朝廷将要与清廷议和?”
陈洪范装作惊讶,睁着眼睛说瞎话道:“职下听外面的百姓都在传朝廷将要遣使北上与清人议和,以为朝廷早已经定下北使之策,只是碍于没有人选,故而请来向阁老请缨。”
阮大钺看了眼马士英,见对方没有说话的意思,自顾叹息道:“你来晚了,朝廷已经决定在杭州顿挫清兵锐气,监国殿下甚至还说出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等言语。”
陈洪范眨了眨眼睛,随即一脸悲愤,捶胸顿足哽咽道:“监国殿下糊涂啊,清兵如狼似虎,仅凭我杭州周边几万弱兵如何能挡。”
“且清军有屠城前例,一旦杭州抵抗,将给杭州数十万百姓造成灭顶之灾,扬州之事犹在不远啊,两位阁老如此明察秋毫,怎会让监国殿下做出此等误国误民之事。”
阮大钺接着说道:“非是我与马辅不作为,实在是黄道周等蛊惑君上,如今监国令黄道周入阁办事,又起复刘宗周等辈,天恩不在我等,徒之奈何?”
陈洪范看到马士英越来越铁青的脸色,装作惋惜着急道:“唉呀呀,这如何是好,职下听闻刘宗周等人在野之际就常常宣扬国家危亡,祸皆在马辅云云的言论。”
“乡野无职尚且如此,若真让他们登上朝堂,有官身加持,岂不是更加所行无忌,呜呼,国家之亡覆就在眼前了。”
啪——茶盅盖被震落
“够了!!!”马士英怒拍案而起,咬牙切齿道:“黄刘二人欺我太甚,本阁乃首辅,决计不能看着他们祸国殃民。”
阮大钺趁机提议道:“现如今朝会才散,黄道周、潞世子都忙于整顿军务,不在宫内,首辅何不如趁此时机入宫觐见,向监国讲明利弊,方不负皇恩浩荡。”
对啊,朱常淓他还是很了解的,就不是个莽撞人,如今说出誓死与杭州共存亡之类的话,一定不是他自己能够想到的。
而杭州城内对监国能够有如此影响力,只有潞王世子。
如今朱由梓出城整顿军务,重建京营,黄道周也前往严州府招募士兵,没有一两日的功夫,这两人回不了杭州,而潞王宫中就只剩下监国和一干女眷。
这正是自己的绝佳时机啊。
当即不再犹豫,让府中准备马车,自己要入宫觐见。
看到马士英急匆匆的出府,陈洪范、阮大钺二人相视一笑,宛如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