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害死的？”
苏未央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苏老夫人。她的心，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虽然她心中早有猜测，但当这个残酷的真相从祖母口中说出时，依旧让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她的母亲，那个温柔娴雅、才情横溢的女子，那个在她记忆中总是带着浅浅笑意的女子，竟然……是被人害死的！
“是谁？是谁害了我的母亲？”苏未央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几乎要渗出来。
苏老夫人看着孙女那双瞬间布满血丝的眼睛，心中也是一阵刺痛。她伸出干枯的手，轻轻拍了拍苏未央的手背，示意她冷静下来。
“孩子，莫要激动。”苏老夫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此事说来话长，你且坐下，听我慢慢与你道来。”
苏未央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胸中翻涌的怒火与悲痛。她在苏老夫人身旁的锦墩上坐下，目光却依旧紧紧地盯着苏老夫人，等待着那个足以改变她一生的答案。
庭院中，兰香依旧，只是那幽香之中，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悲凉的意味。
苏老夫人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整理着纷乱的思绪，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在诉说着一段被岁月尘封的血色往事：
“你母亲沈氏，出身江南书香世家，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当年，你父亲苏振远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翰林，是你外祖父慧眼识珠，不顾门第之见，将你母亲许配给了他。”
“你母亲嫁入苏家后，孝顺公婆，操持家务，将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你父亲也因为有你母亲在背后支持，官运亨通，步步高升。那时候的苏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却也是夫妻和睦，其乐融融。”
苏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往昔的温柔，但很快，那温柔便被浓浓的哀伤所取代。
“只可惜，好景不长。就在你出生后不久，柳氏，便以你父亲远房表妹的身份，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婴，来到了苏家。”
苏未央的心猛地一沉。那个女婴，自然就是苏清柔。
“柳氏当时哭诉，说她夫家遭了难，家破人亡，自己孤苦无依，走投无路，只求能在苏家寻个安身立命之所。你父亲念及旧情，一时心软，便将她留了下来，让她在府中做了个管事。”
“你母亲心地善良，见柳氏母女可怜，也多有照拂。却不想，这柳氏，竟是个中山狼，恩将仇报，蛇蝎心肠！”
苏老夫人的声音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柳氏进府之后，便处心积虑地接近你父亲，在你父亲面前装可怜，扮柔弱，挑拨你父母之间的感情。你父亲本就不是个意志坚定之人，渐渐地，便被柳氏的狐媚手段所迷惑，对你母亲日渐冷淡。”
“你母亲虽然心中痛苦，但为了你，为了苏家的颜面，一直隐忍退让。却不想，她的退让，换来的却是柳氏的得寸进尺！”
“柳氏野心勃勃，不甘心只做一个小小的管事，她想要取你母亲而代之，成为苏府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
苏未央听得心惊肉跳，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她仿佛能看到，当年那个温柔善良的母亲，是如何在柳氏的阴谋诡计之下，一步步走向绝望的深渊。
“就在你五岁那年，你母亲突然染上了怪病。”苏老夫人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眼中闪烁着泪光，“起初只是咳嗽，后来便日渐消瘦，卧床不起。请了无数名医，都束手无策。”
“那时候，我便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你母亲身子一向康健，怎会突然染上这般怪病？我暗中派人查探，却始终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柳氏将后宅把持得滴水不漏，我的人根本无法接近你母亲的饮食汤药。”
“直到……直到你母亲临终前，才将我悄悄叫到床前，塞给我一样东西。”
苏老夫人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用锦帕包裹着的小物件，颤抖着递给苏未央。
苏未央接过锦帕，只觉得入手冰凉。她缓缓打开锦帕，只见里面是一枚小巧玲珑的银簪，簪头是一朵盛开的兰花，做工精致，却已然有些发黑。
“这是……母亲的簪子？”苏未央认得这枚簪子，这是她母亲生前最喜爱的一支发簪。
“不错。”苏老夫人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你母亲告诉我，这枚银簪，是她无意中从柳氏送来的汤药中发现的。她说，柳氏在她每日服用的汤药之中，下了慢性毒药！”
“慢性毒药！”苏未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了！
她的母亲，竟然是被柳氏用慢性毒药，一点一点地折磨致死的！
何其歹毒！何其残忍！
“你母亲当时已经病入膏肓，无力回天。她只求我，日后定要好好照顾你，莫要让你也遭了柳氏的毒手。”苏老夫人的声音中充满了悲痛与自责，“可惜，我终究还是没能护住你……”
苏未央紧紧握着那枚发黑的银簪，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簪子冰冷的触感，仿佛将她带回了那个绝望的时刻，让她感受到了母亲临终前的痛苦与不甘。
“祖母，那这枚银簪，可曾给父亲看过？”苏未央强忍着心中的悲痛，问道。
苏老夫人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自然是拿给你父亲看过的。可是，你父亲当时已经被柳氏迷了心窍，根本不相信我的话。柳氏更是哭得梨花带雨，赌咒发誓，说她是冤枉的。你父亲……竟然信了她！”
“他还说，这银簪发黑，或许是你母亲自己不小心沾染了什么东西，或者是银簪本身的材质问题。总之，他就是不肯相信，柳氏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苏未央只觉得胸中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她的父亲，竟然如此糊涂！如此是非不分！
为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竟然连自己结发妻子的冤屈都不肯相信！
“后来呢？”苏未央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绝望。
“后来……”苏老夫人叹了口气，“后来，你母亲含恨而逝。柳氏在你母亲过世后不久，便被你父亲扶正，成了苏府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而我，也因为此事与你父亲大吵一架，心灰意冷之下，便搬到了这别院居住，眼不见心不烦。”
“这些年，我虽然身在别院，却也时刻关注着府中的动静。我知道柳氏对你心存芥蒂，处处刁难。我曾想过将你接到身边，却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和借口。直到今日，听闻你在牡丹宴上的所作所为，我才觉得，或许……是时候让你知道真相了。”
苏老夫人看着苏未央，眼中充满了期盼与担忧：“未央，我知道，这个真相很残酷，但你必须知道。柳氏害死了你的母亲，她是你的杀母仇人！这个仇，你不能不报！”
“但是，”苏老夫人的语气一转，变得凝重起来，“柳氏如今在苏府根基深厚，又有你父亲撑腰，想要扳倒她，绝非易事。你万不可操之过急，冲动行事，否则，只会打草惊蛇，将自己置于险地。”
苏未央紧紧握着那枚银簪，指尖的刺痛让她保持着清醒。
母亲的冤屈，柳氏的歹毒，父亲的糊涂……一桩桩，一件件，如同尖刀一般，狠狠地刺在她的心上。
前世，她错信良人，害得苏家满门抄斩。这一世，她又得知了母亲被害的真相。
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滔天的怒火，在她胸中熊熊燃烧！
“祖母，孙女明白了。”苏未央缓缓抬起头，她的眼中虽然依旧带着悲痛，却更多了几分坚定的杀意，“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柳氏这个毒妇，我定要让她血债血偿！”
“只是，”她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沉静，“孙女不会冲动行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孙女会一步一步，小心筹谋，定要让柳氏身败名裂，尝尽世间最痛苦的滋味！”
苏老夫人看着孙女眼中那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狠厉，心中既感欣慰，又有些担忧。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孙女，将要背负起沉重的仇恨，走上一条布满荆棘的复仇之路。
“好孩子，你能这么想，祖母就放心了。”苏老夫人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递给苏未央，“这是我沈家的一块信物。你外祖父虽然早已过世，但沈家在江南，尚有一些人脉和产业。日后，你若是有需要，便可凭此信物，去江南寻你舅舅沈逸之，他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苏未央接过令牌，入手沉甸甸的，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沈”字。
这是母亲留给她最后的依靠，也是她复仇之路上的一个重要筹码。
“多谢祖母。”苏未央郑重地将令牌收好。
“未央，”苏老夫人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慈爱与不舍，“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祖母都会在你身后支持你。但是，你也要答应祖母，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莫要让自己身陷险境。”
“孙女谨记祖母教诲。”苏未央的眼眶微微泛红。
两世为人，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切的关爱与温暖。
这份温暖，让她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慰藉，也让她复仇的决心，更加坚定。
柳氏，苏清柔，赵启……
还有那些曾经伤害过她和她家人的人……
一个都别想逃！
她苏未央，定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窗棂，将苏老夫人和苏未央的身影拉得很长。
庭院中的兰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一段尘封的往事，也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