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府中瑰宝，佳人献策

胤䄉随着神色各异的人潮步出畅春园。深秋的寒风卷起枯叶，扑打在脸上，却远不及他心头的寒意刺骨。

康熙那番裹挟着赫赫武功的训斥；佟国维、马齐等人道貌岸然的指责，胤禟、胤禵幸灾乐祸的嘴脸，还有太子胤礽那阴冷的眼神……交织成一幅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将他紧紧缚住。

虽然最后胤禛力挽狂澜，一番掷地有声的辩驳暂时稳住了局面，但那句“详议章程”的旨意，如同悬在半空的巨石，充满了变数。更让他如鲠在喉的，是康熙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失望与不屑。

他自知自己着急了，太着急了。就算知道这天下局势如何？知道此后二百年的历史又如何？

晚晴内忧外患，洋人把炮怼到了朝廷的脸上，改革依旧步履维艰，更别说现在了。

胤䄉此时突然想起了某人说过的一句话：“触及利益的改革比触及灵魂还要艰难。”

回到敦亲王府，胤䄉只觉得府邸往日熟悉的富丽堂皇也变得压抑无比。他屏退所有侍从，独自踱到后花园的凉亭。

命人搬来一坛上好的玉泉酒，也不要杯盏，拍开泥封，对着坛口便狠狠灌了一大口！

“天朝上国……无所不有……呵呵……”胤䄉望着清冷的月色，自嘲地低语。他感到自己像一个闯入异域的旅人，满腹忧思，却无人能懂。

胤䄉顿时觉得此刻的自己是那么孤独。

前世虽为工地牛马，但遇到不顺心的事，尚可叫出三五好友一同撸串喝酒，互开玩笑解开忧思。

可现在一介亲王，身边竟没有可以一吐心中不快的知己。

自己最近的便是这府中的女人们，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只知仗着家世争风吃醋；

爱妾郭络罗氏虽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却也仅限于后宅方寸之地，对庙堂之上的风云诡谲、家国天下的深重危机，根本无法触及，更遑论理解。

其他人也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货色。

她们的世界里，只有胭脂水粉、儿女情长，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疏离和郁闷。

“十爷？”一个轻柔的声音，打破了胤䄉的忧思。

胤䄉醉眼朦胧地回头，只见柳晴披着一件素雅的月白锦缎斗篷，提着一盏小巧的羊角宫灯，静静地站在亭外。

灯影朦胧，映着她清丽绝伦的面庞，眼神清澈。

“是柳晴啊，”胤䄉苦笑一声，“这深秋寒夜的，怎么出来了？”

柳晴步入亭中，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并未靠得太近。

她看着胤䄉眉宇间化不开的阴郁和手中的酒坛，轻声问道：“十爷……可是受了委屈？在这里借酒浇愁？”

或许是酒意上头，或许是柳晴那沉静如水的目光让他感到一丝难得的安宁，胤䄉再也压抑不住。

他长叹一声，将今日在澹宁居的遭遇，一股脑儿地向柳晴倾诉出来。

他没有过多解释那些复杂的国策，只是宣泄着那份不被理解的憋屈、对国事的忧心以及对未来的茫然。

柳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当胤䄉说到康熙对西洋威胁的不屑以及对他“失骨气”的痛斥时，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细细咀嚼胤䄉话语中的每一个细节。

“十爷，奴婢斗胆妄言几句，您……姑且一听？”

“但说无妨。”

“皇上功盖千秋，威加海内，视西洋如草芥，自有其底气。十爷洞察危机，心系社稷，一片赤诚，天地可表。然，正如四爷所言，欲行‘自强’之策，首要在于‘知彼’。”

“奴婢在想，朝堂诸公，乃至皇上，最忌讳者，无非是西洋使节入京后，不遵礼制，窥探虚实，亵渎天颜，以致失了天朝体面……那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胤䄉酒意身体微微前倾。

“正是！既然怕他们来了乱看乱说，不如……请皇上派一支我大清的使节团，先去他们那里看看！”

“你……你是说，主动派使节去西洋？！”

“是！十爷您想，西洋人想来，我们怕他们看。那如果我们主动派人去看他们呢？看看他们的国都究竟何等模样？他们的兵船是否真如尹提督所言那般坚不可摧？

他们的百姓如何生活？他们引以为傲的‘格物致知’之术，究竟有何玄妙？这不正是最直接、最彻底的‘知彼’吗？”

柳晴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和几个茶杯，用杯盖代表大清，茶杯代表西洋诸国，一边比划一边说：“他们想派一队人来（一个茶杯），我们怕（杯盖紧张盖着）。

那我们就派两队人去！一队（一个茶杯）去‘看’他们（指向其他茶杯），摸清他们的底细！另一队（杯盖）留下来，‘看着’他们来的那队人（盖住一个茶杯）！此消彼长，主动在我！”

她越说思路越清晰：“而且，这支使节团，可以堂而皇之地打着‘宣示天朝恩德’、‘回访友邦’的旗号。

名正言顺！皇上不是最重天朝体面吗？我们主动派使节远渡重洋，正是彰显我泱泱大国，怀柔远人，胸襟开阔，不耻下问的煌煌气度！

比起被动地等他们来，处处提防，处处掣肘，岂不高明百倍？更能堵住悠悠众口！”

“更重要的是，十爷！派出去的那一队，才是真正的眼睛！不仅能看他们想让我们看的，更能看到他们最不想让我们看到的……虚弱之处！

是纸老虎，还是真猛兽？一看便知！此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胤䄉呆呆地看着柳晴，心中翻江倒海！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眼前这个少女。绝美的容颜下，竟藏着如此清晰缜密的思路和洞若观火的智慧！

“妙！妙极！柳晴，你……你真是……”胤䄉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此计大善！解我心中块垒矣！”

他霍然起身，在亭中踱了两步，眼中精光四射：“对！与其在此坐困愁城，不如主动出击！此计不仅可行，更是破局之关键！”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向柳晴，“晴儿，你且回去歇息。明日，不！我现在就去寻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