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驶离亡海

“咳咳…”

在众人把目光都看向神鼋时,举行完的徐福咳嗽两声,踉跄着离开祭台。

他的脚步虚浮,脸色也因失血显得有些苍白,但还是径直来到人群聚集的船舷边缘。

此时的蜃楼前方,那头背负着岛屿的恐怖巨鼋也正在缓缓游近。

而当它硕大无比的头颅距离船体不足五十米时,始终注视神鼋动向的徐福有了动作。

只见他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一个小瓶,从中倒出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腐臭气息的猩红丹丸。

丹丸出现的瞬间,海上的神鼋也距离蜃楼越来越近。

就在它的头颅几乎要贴上船体时,徐福眼中精光一闪,运足力气,将丹丸射向神鼋张开的巨口。

神鼋庞大的身躯看似笨重,动作却出乎意料的敏捷。

它把头颅微微一偏,巨嘴开合,便精准地将这枚猩红丹丸吞入腹中。

“咕噜…”

一声沉闷的吞咽声从神鼋喉间响起。

“吼!!”

吞下丹丸后的它状态陡然一变,随即发出一阵饱含奇异韵律的咆哮,像是在表达某种情绪。

紧接着,神鼋状若漩涡的双眼扫过蜃楼号,望向了船舷边缘的徐福。

一人一兽的目光在此交汇,徐福身体微微颤抖,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不过他依旧挺立着,毫不畏惧地迎着神鼋略带打量的注视。

二者对峙仅仅维持数息,但在周围人看来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那巨鼋似乎是确认了什么将头颅缓缓转动,不再理会蜃楼号。

它搅动着墨色的海水,庞大的身躯调转方向,朝着亡海深处游去!

随着它的移动,祭台上的幽蓝光柱也骤然收敛,光柱缩回到龟盘之中,没多久便彻底熄灭。

与此同时,桅杆上的两盏惨绿灯焰也迅速黯淡下去消散于无形。

亡海重新陷入浓稠的黑暗。

唯有巨鼋离去的方向,留下一条翻涌着诡异磷光的轨迹。

“我的老天爷!这仪式召来的到底是个啥!老子当年在北境见过最大的攻城锤,都比不上这玩意的眼睛!”

望着巨鼋远去的庞大阴影。

公孙廉扶着船舷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震撼与难以置信。

“神鼋…这就是传说中的神鼋吗?要是打仗的时候能有这么一只…”

在他身旁,一个士兵应和着出声道。

他的眼中既有惊悸,又有一丝不切实际的狂热幻想。

“省省吧你!没看它刚才那一眼都让老子吓得差点尿裤子!这玩意要是一掌下来,恐怕咱们连人带船都得成齑粉!”

另一个士兵心有余悸地反驳道,双腿还在微微发颤。

惊魂未定的士兵们议论起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打破了甲板上的死寂。

方士们虽未参与讨论,但在他们彼此交换的眼神中,都看到了对方脸上难以平复的惊悸。

君房先生的手段,竟真能驱使如此恐怖的存在,其莫测高深,绝对远超他们的想象。

人群中,目睹这一切的陶九川同样感到心脏在胸腔内噗通狂跳。

他用力按了按胸口,试图平复一下情绪,目光却依旧追随着海面上的那道巨大阴影轮廓。

在震惊之余,一个巨大的疑问开始涌上心头。

这头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巨鼋,真的会如徐福所言,引领他们驶离这片亡海绝地吗?

比起徐福口中提到的海中圣灵,它更像是从深渊爬出的灾厄化身。

特别是仪式最后,甚至还动用了象征皇权的太阿剑立下血契。

这其中的代价…究竟意味着什么?

另一边,徐福在几名方士的搀扶下回到祭台,由他们小心翼翼地包扎好掌心的伤口。

他脸色难看,气息明显虚弱了许多,但眼睛异常明亮,闪烁着一种近乎亢奋的光芒。

伤口被包扎完毕后,他站起身看向众人,将视线停留在公孙廉身上。

“公孙都尉!”

“末将在!”

听到徐福在唤自己,公孙廉连忙收敛心神,回头抱拳应道。

“你即刻出发,以旗语鼓号去通知所有随行船只…”

他的声音虚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

“令它们所有船只紧随蜃楼号航迹,不得有误!有神鼋在,我们不出半日就能驶出亡海了!”

此言一出,喧哗的甲板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驶离亡海?

这绝对是众人梦寐以求的好消息!

“末将遵命!”

公孙廉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对徐福抱拳领命,随即转身,声音洪亮地吼道:

“孙虎!带上信号兵执行命令,通知所有船只,跟上蜃楼!”

“是!都尉!”

被喊的名字的孙虎恢复了冷静神态。

他振臂一呼,立刻招呼起人手,迅速行动起来。

半刻钟后,沉重的鼓声和号角声很快在蜃楼周边响起,旗手也爬上高高的桅杆挥舞起巨大的令旗。

士兵们带着任务纷纷散去。

甲板上除了忙碌收捡法器的方士,很快只剩下陶九川一人。

看着这些与自己格格不入的方士群体,他正欲转身离开,徐福突然出声拦住了他。

“陶太史。”

陶九川脚步一顿,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保持着平静。

他转过身,语气平淡地问道:“君房先生还有何吩咐?”

闻言,徐福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声音沙哑说道:

“无事。只是徐某先前在观星台应允过,要带陶太史去船底一观。”

“然而此刻徐某元气耗损甚巨,需得调息恢复,不知陶太史可否…等到戌时?”

船底!

徐福的话!让陶九川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这个数日前的承诺徐福竟还记得?而且在今日仪式结束后还主动提及?

他不知道密室后隐藏着对自己、乃至整个东渡都至关重要的真相吗?

还是说,这又是一个陷阱?

陶九川心中思绪万千,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位君房先生了。

他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惊涛骇浪,面上不动声色,沉稳地拱手道:

“无妨,君房先生身体要紧,自当先行休息,延舟,延舟随时恭候。”

“好。”

徐福轻笑一声,似乎很满意这个的回答。

他伸出手,在袖中取出一枚约三寸长、两指宽的木质令牌,向陶九川递了过来。

这块令牌通体漆黑,入手温润,不知是何种木材所制。

一面刻着一个秦篆字体的“幽”字,另一面则刻着几道难以辨识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阴冷感。

“戌时初刻,持此牌至观星台,自会有人引你前往。”

说完这句话后,徐福便不再多言。

他在方士的簇拥下,转身向船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