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简介
女仵作初登场**：姜沉璧是京城唯一的女仵作，因家族传承而从事这一职业，虽技艺精湛却备受歧视，只能接些边缘案件维持生计。
离奇碎尸案**：京城突发连环碎尸案，手法残忍专业，姜沉璧被刑部侍郎崔琰强行征召协助破案，两人初次见面便针锋相对。
验尸显才华**：姜沉璧通过细致验尸发现关键线索——死者体内有特殊香料残留，推断凶手可能是精通药理之人，引起崔琰的重视。
被迫合作**：崔琰虽对女性从事工作有偏见，但认可姜沉璧的专业能力，以父亲遗物为要挟强迫她继续协助调查。
调查遇险**：两人调查香料线索时遭遇黑衣人袭击，姜沉璧为救崔琰受伤，崔琰将她带回府中照料，两人关系开始缓和。
身世之谜**：姜沉璧在崔府发现与父亲有关的线索，意识到父亲的死与崔家有关，而崔琰似乎也在暗中调查此事。
本次创作重点围绕姜沉璧被卷入连环碎尸案，与崔琰从对立到初步合作的过程，以及两人在调查中遭遇的危险和身世之谜的初步揭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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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璧验骨录》
第一章
大周京城，秋雨连绵。
姜沉璧蹲在义庄潮湿的地面上，纤细的手指拨开死者凌乱的发丝，露出脖颈处一道细如发丝的伤口。雨水顺着屋顶的破洞滴落，在她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她专注的侧脸。
“死者男性，年约三十，死亡时间在昨日酉时到戌时之间。“她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致命伤是颈部的这道切口，凶器极薄极快，一刀毙命。“
站在她身后的刑部小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姜仵作，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具尸体了，都是同样的死法...“
姜沉璧没有回答，继续检查尸体。她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一身素白麻衣，腰间系着一条靛蓝色布带，乌黑的长发简单挽起，没有任何装饰。唯有那双眼睛，明亮如星，锐利如刀。
“与前两具尸体不同，“她突然开口，“这具尸体死后被人移动过。看这里——“她指向死者背部，“尸斑分布不均，说明死后曾被翻转。而且...“
她凑近死者口鼻，轻轻嗅了嗅：“有股淡淡的香气，像是...沉水香混合了某种药材。“
小吏慌忙记录，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姜沉璧站起身，摘下手上的羊肠手套，雨水已经浸透了她的鞋袜，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写完了就送去刑部吧。“她淡淡地说，“照例，我的验尸费用是一两银子。“
小吏面露难色：“姜仵作，这案子上面很重视，恐怕...“
“要么给钱，要么下次别来找我。“姜沉璧打断他，声音不大却不容反驳。她转身走向义庄角落的木箱，取出干净的布巾擦拭双手。
作为京城唯一的女仵作，姜沉璧早已习惯了这种待遇。父亲姜明曾是刑部首席仵作，十年前因一桩大案获罪流放，死在途中。她继承父业，却因女子身份备受歧视，只能接些边缘案件维持生计。
雨势渐大，姜沉璧撑开油纸伞走出义庄。街上行人稀少，偶有马车疾驰而过，溅起一片泥水。她拐进一条小巷，忽然停住脚步。
巷子深处，一个身着墨蓝色官服的男子正背对她而立。男子身形修长挺拔，腰间悬着一块青玉令牌，在雨中泛着冷光。
姜沉璧心头一紧——那是刑部侍郎的令牌。
“姜沉璧？“男子转过身来，声音低沉。
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滴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和一双锐利的眼睛。那目光如有实质，让姜沉璧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正是民女。“她微微福身，声音平静，“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男子向前一步，雨帘中，姜沉璧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薄如刃。这张脸她认得，京城谁人不识刑部侍郎崔琰？崔家嫡子，天子近臣，以铁腕手段闻名朝野。
“三起命案，死者皆被一刀毙命，死后遭碎尸。“崔琰开门见山，“你验过所有尸体，可有什么发现？“
姜沉璧握伞的手指微微收紧：“回大人，民女已将验尸结果呈报刑部。“
“我要听你亲口说。“崔琰又逼近一步，姜沉璧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气息，与死者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她心头一震，面上却不显：“第三具尸体与前两具略有不同，死后曾被移动，且口鼻中有特殊香气残留。“
崔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什么香气？“
“沉水香混合某种药材，具体是什么，还需进一步查验。“姜沉璧谨慎地回答。
雨声渐密，两人之间沉默蔓延。崔琰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从现在起，你协助我调查此案。“
姜沉璧下意识挣扎：“民女才疏学浅，恐怕...“
“这不是请求。“崔琰打断她，声音冷硬如铁，“皇命在身，由不得你拒绝。“
他松开手，从袖中取出一物递到姜沉璧面前。那是一枚褪色的铜钱，边缘磨损严重，中间却被人为地钻了一个小孔。
姜沉璧瞳孔骤缩——这是父亲随身携带的护身铜钱！
“这东西，你应当认得。“崔琰的声音忽然放轻，“协助我破案，它便物归原主。“
姜沉璧猛地抬头，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是泪：“我父亲...他...“
“明日辰时，刑部衙门。“崔琰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转身走入雨中，身影很快被雨帘吞没。
姜沉璧站在原地，铜钱在她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记。十年前父亲离京时的背影与崔琰的身影重叠，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蔓延。
次日清晨，姜沉璧早早来到刑部衙门。衙门前的石狮被晨雾笼罩，显得格外狰狞。她深吸一口气，抬步迈过高高的门槛。
“你就是姜沉璧？“一个尖细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姜沉璧转头，看见一个瘦小的男子正斜眼打量她，“崔大人吩咐了，让你直接去殓房。“
殓房位于衙门最深处，阴冷潮湿。推开门，崔琰已经等在那里，身旁是三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开始吧。“他没有寒暄，直接掀开第一块白布。
姜沉璧戴上手套，开始仔细检查。这一次，她比在义庄时更加细致，甚至刮取了死者指甲中的残留物。
“三位死者都是壮年男子，身体强健，却毫无反抗痕迹。“她边验边分析，“凶手要么武艺高强，要么是死者熟悉之人。“
崔琰站在一旁，目光灼灼：“还有呢？“
“三具尸体虽然都被碎尸，但手法不同。“姜沉璧指向第一具，“这位是被利刃快速分割，切口整齐；第二位则是被钝器反复击打致肢体断裂；第三位...“她顿了顿，“像是被活活撕扯开的。“
崔琰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不止一个凶手？“
姜沉璧摇头：“不，我认为是一个人，但他在...练习。“
“练习？“崔琰声音陡然提高。
“对，练习如何更好地毁尸灭迹。“姜沉璧指向三具尸体的切口，“他在寻找最高效的方法。“
崔琰沉默片刻，突然问道：“关于那香气，可有结论？“
姜沉璧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我提取了死者鼻腔内的残留物，发现除了沉水香，还有曼陀罗花粉的成分。“
“曼陀罗花？“崔琰神色一变，“那不是...“
“剧毒，也是迷药的主要成分。“姜沉璧点头，“凶手可能先用迷药制服死者，再行凶。“
崔琰突然靠近，近到姜沉璧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姜姑娘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姜明的女儿。“
听到父亲的名字，姜沉璧心头一颤，却强自镇定：“大人过奖。若无其他吩咐，民女告退。“
“等等。“崔琰拦住她，“今日随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城南香料铺。“崔琰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京城会用沉水香配曼陀罗的人，不多。“
城南“馥郁轩“是京城最大的香料铺子，专供达官贵人。姜沉璧跟在崔琰身后，看着他与掌柜低声交谈，出示令牌。掌柜脸色大变，慌忙取出一本厚厚的账册。
“近三个月购买过沉水香和曼陀罗的客人名单。“崔琰翻看账册，突然停在一页，“果然...“
姜沉璧凑近一看，只见那页记录着一个熟悉的名字——崔珏，崔家二公子，崔琰的亲弟弟。
她心头一跳，抬头看向崔琰，却发现他面色如常，只是眼神更加冷峻。
“大人，这...“掌柜也看到了那个名字，汗如雨下。
崔琰合上账册：“今日之事，若传出去半个字...“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掌柜连连作揖。
离开香料铺，天色已晚。崔琰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姜沉璧默默跟随。转过一个街角，崔琰突然停步：“你心里有疑问。“
姜沉璧斟酌词句：“大人公正严明，想必不会因私废公。“
崔琰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弟弟是凶手？“
“民女不敢妄加猜测。“
“崔珏确有购买记录，但他常年体弱，需曼陀罗入药镇痛。“崔琰声音低沉，“况且，他没有作案时间——案发时他都在崔府，有家仆为证。“
姜沉璧不置可否：“大人明鉴。“
崔琰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话锋一转：“你父亲当年获罪，你可知道详情？“
姜沉璧心头一震：“父亲...他被指控验尸不实，导致冤案。“
“就这么简单？“崔琰意味深长地问。
“大人此言何意？“姜沉璧手指微微发抖。
崔琰正要回答，突然神色一凛，猛地将姜沉璧拉到身后：“小心！“
一道寒光擦着崔琰的肩膀飞过，钉在身后的墙上——是一枚淬毒的飞镖！
“有刺客！“崔琰拔剑出鞘，护在姜沉璧身前。黑暗中，数道黑影从屋顶跃下，刀光剑影瞬间笼罩了狭窄的巷道。
姜沉璧背靠墙壁，看着崔琰以一敌三。他剑法凌厉，招招致命，很快就有两名刺客倒地。第三名刺客见势不妙，突然转向姜沉璧扑来！
“姜沉璧！“崔琰大喝一声，飞身来救，却慢了一步。
刺客的刀已经抵上姜沉璧的咽喉，千钧一发之际，姜沉璧从袖中滑出一根银针，精准地刺入刺客手腕穴位。刺客痛呼一声，刀锋偏转，只划破了姜沉璧的衣领。
崔琰趁机一剑刺穿刺客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姜沉璧苍白的脸上。
“你没事吧？“崔琰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姜沉璧摇头，却突然腿一软，差点跌倒。崔琰这才发现她左臂被刀锋划开一道口子，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袖。
“受伤了还逞强！“崔琰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我带你回府疗伤。“
“不...不必...“姜沉璧挣扎着，却因失血而无力反抗。
崔琰抱着她快步穿过小巷，月光下，姜沉璧看见他紧绷的下颌和眼中的担忧，一时恍惚。
崔府位于城东，高墙深院，戒备森严。崔琰抱着姜沉璧径直进入自己的院落，吩咐心腹请府医。
“真的不用...“姜沉璧虚弱地抗议，“我自己就是...“
“闭嘴。“崔琰将她放在榻上，亲手撕开她的衣袖检查伤口，“伤口不深，但需要清理包扎。“
府医很快赶来，为姜沉璧处理伤口。过程中，崔琰一直站在一旁，目光沉沉。
待府医退下，崔琰倒了杯热茶递给姜沉璧：“今晚你住这里，明日我派人送你回去。“
姜沉璧接过茶杯，指尖不小心碰到崔琰的手，两人都是一怔。
“多谢大人相救。“她低声道谢，“那些刺客...“
“冲我来的。“崔琰冷笑，“查这个案子，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
姜沉璧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大人刚才提到我父亲...似乎另有隐情？“
崔琰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姜明当年验的那具尸体，是家父。“
姜沉璧手中的茶杯差点跌落：“什么？“
“十年前，家父暴毙，朝廷指派姜明验尸。“崔琰声音低沉，“他给出的结论是突发心疾，但家母坚称家父是被毒杀的。“
姜沉璧心跳如鼓：“所以...父亲获罪...“
“家母当时悲痛过度，确实迁怒于姜明。“崔琰目光复杂，“但我后来查证，家父之死确有蹊跷。“
姜沉璧眼眶发热：“大人告诉我这些，是为何意？“
崔琰深深看她一眼：“因为我怀疑，现在的连环碎尸案，与十年前家父之死有关。“
窗外，一阵风吹过，烛火摇曳。姜沉璧望着崔琰被光影分割的脸庞，忽然意识到，自己已被卷入一个远比想象中复杂的旋涡。
第二章
姜沉璧从梦中惊醒时，窗外天色尚未大亮。她眨了眨眼，陌生的床帐提醒她此刻身在崔府。左臂伤口隐隐作痛，却已被妥善包扎。她撑起身子，发现床头小几上放着一套干净的女装——淡青色窄袖襦裙，正是她平日喜欢的样式。
“崔琰竟如此细心？“她心中微动，伸手抚过衣料上精致的暗纹。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姜沉璧立刻警觉起来。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端着铜盆走了进来。
“姑娘醒了？“丫鬟见她坐起，连忙放下铜盆行礼，“奴婢春桃，是大人派来伺候姑娘的。“
姜沉璧微微点头：“现在什么时辰？“
“卯时三刻。“春桃绞了帕子递给她，“大人说姑娘醒了就用早膳，然后带您去书房议事。“
姜沉璧接过帕子擦了脸，心中疑惑崔琰为何如此急切。她换上那套衣裙，意外发现尺寸竟分毫不差。春桃手脚麻利地为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一支素银簪子。
“姑娘真好看。“春桃由衷赞叹，“难怪大人他...“
姜沉璧眉头一皱：“莫要胡说。我与崔大人只是公务往来。“
春桃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言。
早膳后，春桃引着姜沉璧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崔琰的书房。书房外站着两名带刀侍卫，见姜沉璧到来，无声地让开道路。
崔琰正在书案前批阅公文，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勾勒出一道冷硬的线条。他穿着家常的深蓝色直裰，腰间只系了一条素带，比昨日官服加身时少了几分威严，却多了几分随意。
“伤如何？“他放下毛笔，目光落在姜沉璧的左臂上。
“无碍。“姜沉璧简短回答，“大人急着见我，可是案情有变？“
崔琰示意春桃退下，从案头拿起一份卷宗：“昨夜又有命案。“
姜沉璧心头一跳，接过卷宗迅速浏览。死者是一名中年男子，被发现于城西一处废弃宅院中，同样是一刀毙命，但这次尸体没有被碎尸。
“死亡时间？“她快速问道。
“约在子时。“崔琰走到她身边，身上传来淡淡的沉水香气息，“发现尸体的是巡夜的更夫。“
姜沉璧敏锐地注意到卷宗上的一个细节：“死者右手食指有墨迹？“
“对，像是常年执笔之人。“崔琰点头，“我已派人去查死者身份。“
姜沉璧合上卷宗：“我需要亲自验尸。“
崔琰似乎早有所料：“马车已备好。不过在此之前...“他走向书房内侧的一扇小门，“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姜沉璧跟随他进入小门，发现里面竟是一间小型验尸房！各种验尸工具整齐排列，墙角还放着几个大木箱，想必是用来存放验尸记录的。
“这是...“
“我私设的验尸房。“崔琰语气平淡，“有些案子，不便在刑部公开查验。“
姜沉璧环视四周，目光落在一个上锁的铁柜上。崔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嘴角微扬：“敏锐。那里存放的是家父当年的验尸记录，包括你父亲的手稿。“
姜沉璧呼吸一滞：“我能看看吗？“
崔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把精巧的钥匙，打开铁柜取出一个褪色的布包。他小心翼翼地将布包放在桌上，解开系带——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张，字迹已经有些模糊。
“这是姜明当年留下的原始记录。“崔琰的声音低沉，“与呈交刑部的正式文书...有所不同。“
姜沉璧双手微微发抖，轻轻抚过那些纸张。那是父亲的笔迹，十年后再次见到，恍如隔世。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阅读上面的内容。
“父亲怀疑崔大人是中毒身亡...“她突然抬头，“但他正式呈报的却是心疾突发？“
崔琰目光复杂：“这正是疑点所在。家父生前确有胸闷之症，但姜明在初验时发现了疑点，却在最终文书中抹去了。“
“父亲不会无故更改验尸结果。“姜沉璧声音坚定，“除非...“
“除非有人胁迫。“崔琰接过她的话，“而这胁迫之人，很可能与现在的连环命案有关。“
姜沉璧心跳加速：“大人是说，凶手在灭口？“
“十年前涉案之人，近来接连遇害。“崔琰指向布包最下面一张纸，“你看这个。“
姜沉璧抽出那张纸，发现上面列着五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画了个奇怪的符号，像是半个铜钱。
“这是...“
“家父生前最后接触的五个人。“崔琰声音冷峻，“其中三人已经死了——就是最近的三名死者。“
姜沉璧倒吸一口凉气：“所以凶手是按照这个名单杀人？那剩下的两人...“
“一人是我弟弟崔珏，另一人是现任大理寺少卿杜衡。“崔琰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我已加派人手保护他们。“
姜沉璧突然想到什么：“那刺客...“
“很可能也是凶手派来的。“崔琰冷笑，“我查这个案子，触动了他的神经。“
窗外传来更鼓声，崔琰收起那些纸张：“时候不早，该去验尸了。“
马车穿过清晨的街道，姜沉璧透过纱帘望着逐渐苏醒的京城。崔琰坐在对面，闭目养神。晨光为他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掩了那双锐利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没那么咄咄逼人。
“大人。“姜沉璧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为何选中我协助查案？“
崔琰没有睁眼：“因为你是姜明的女儿，也是京城最好的仵作。“
“仅此而已？“
崔琰终于睁开眼睛，那双眸子在晨光中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琥珀色：“还因为你与案件有牵连，却又足够冷静客观。“
姜沉璧心头微震，不再多言。
马车停在城西一处偏僻的院落前。这里已经被衙役团团围住，见崔琰到来，纷纷行礼让道。
尸体还在原处，仰面倒在院中一棵老槐树下。姜沉璧戴上手套，蹲下身开始检查。死者约四十岁，面容安详，若非颈间那道细如发丝的伤口，几乎像是睡着了。
“死亡时间确在子时前后。“她轻轻翻动尸体，“与之前不同，这次凶手没有碎尸，而是...“她突然停住，从死者衣领处拈起一片细小的白色粉末。
“这是什么？“崔琰凑近问道。
姜沉璧将粉末放在掌心仔细观察，又凑近闻了闻：“石灰...混合了某种香料。“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昨日收集的香粉对比，“一样的成分！沉水香与曼陀罗。“
崔琰眉头紧锁：“凶手留下了标记？“
“更像是...习惯。“姜沉璧沉思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即使刻意改变，也难免流露。就像...“
“就像写字。“崔琰突然接口，“即使故意改变笔迹，某些笔画特征仍会保留。“
姜沉璧点头：“正是如此。凶手每次行凶都会使用这种香料，已经形成了习惯。“
她继续检查尸体，突然在死者腰间发现一个小小的暗袋。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枚铜钱——与崔琰昨日给她看的那枚一样，中间有个小孔！
“又是这种铜钱...“姜沉璧将铜钱递给崔琰，“这绝非巧合。“
崔琰接过铜钱，脸色阴沉如水：“十年前家父身上也发现过这样的铜钱。“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姜沉璧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谜团的中心，而父亲当年很可能也是因此丧命。
“死者身份查到了！“一个衙役匆匆跑来，“是城南'墨韵斋'的老板，名叫周砚。“
崔琰神色一变：“周砚？确定？“
衙役递上一份文书：“这是从他店里找到的户籍证明。“
崔琰快速浏览文书，脸色越发难看：“周砚是家父当年的门客，专司文书工作。“
姜沉璧心头一震——又一个名字从名单上被划去！
回程的马车上，崔琰异常沉默。姜沉璧知道他在想什么：名单上只剩他弟弟崔珏和大理寺少卿杜衡两人了。
“大人。“她轻声开口，“我们需要尽快见到崔二公子和杜大人。“
崔琰摇头：“崔珏体弱，受不得惊扰。至于杜衡...“他冷笑一声，“那老狐狸早躲起来了。“
“但凶手随时可能...“
“我已派心腹暗中保护。“崔琰打断她，“现在我们需要的是找出凶手的身份，而非守株待兔。“
姜沉璧沉思片刻：“铜钱是关键。这种钻孔的铜钱，大人可曾见过其他用途？“
崔琰摇头：“只在家父和这些死者身上见过。“
“我需要查阅一些典籍。“姜沉璧突然想到，“父亲留下的手稿中曾提到过一种民间秘术，用特制铜钱作为信物...“
“回府再说。“崔琰敲了敲车厢，示意车夫加快速度。
回到崔府，姜沉璧一头扎进书房，翻检各种典籍。崔琰则去安排加强崔珏的护卫。中午时分，春桃送来午膳，姜沉璧才惊觉已过了用饭时辰。
“大人呢？“她随口问道。
春桃一边布菜一边回答：“大人出门了，说是去大理寺查案，让姑娘安心在府中等他回来。“
姜沉璧点点头，却突然注意到春桃手腕上戴着一串檀木珠子，其中混着一颗小小的铜钱——中间有个孔！
“这手串...“姜沉璧故作随意地问道，“很别致，哪里得的？“
春桃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是...是府里发的，每位下人都有，说是保平安的。“
姜沉璧心中警铃大作，表面却不动声色：“原来如此。崔大人对下人真是体贴。“
春桃匆匆退下后，姜沉璧立刻起身在书房寻找线索。崔琰提到他父亲生前最后接触的五个人，除了已知的四人，还有一个是谁？父亲的手稿中或许有答案。
她重新翻检那些泛黄的纸张，突然在一页边缘发现几个模糊的小字：“铜钱会...七子...“
“铜钱会？“姜沉璧喃喃自语，“这是什么组织？“
正当她沉思之际，书房门突然被推开。姜沉璧警觉回头，却见崔琰站在门口，脸色异常苍白。
“大人？“她起身相迎，“发生什么事了？“
崔琰步履沉重地走进来，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杜衡...死了。“
姜沉璧倒吸一口冷气，接过信件。这是一封匿名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大理寺少卿杜衡昨夜暴毙，死因待查。同钱会向崔侍郎问好。“
“铜钱会！“姜沉璧惊呼，“我刚刚在父亲手稿中看到这个名字！“
崔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快步走到她身边：“还看到什么？“
“只有'铜钱会...七子...'几个字。“姜沉璧指向那页边缘，“但结合这些线索，我猜测这是一个秘密组织，成员以钻孔铜钱为信物，可能有七个人...“
崔琰脸色阴沉：“家父、周砚、杜衡，加上之前三名死者，正好六人。“
姜沉璧心头一震：“那第七人...“
“就是凶手。“崔琰声音冰冷，“他在清除其他成员。“
姜沉璧突然想到什么：“大人，府中下人佩戴的铜钱手串，您可知道来历？“
崔琰眉头紧锁：“什么手串？“
姜沉璧将春桃的事告诉了他。崔琰脸色大变，立刻唤来心腹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侍卫领命而去，崔琰转向姜沉璧：“府中有内鬼。从现在起，你不要单独行动。“
姜沉璧点头，却突然想到一个更可怕的问题：“名单上只剩崔二公子了...“
崔琰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这是他第一次在姜沉璧面前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我立刻回崔府主宅。你...“
“我随您一起去。“姜沉璧坚定地说，“若二公子真有不测，我或许能帮上忙。“
崔琰深深看她一眼，没有反对。
崔府主宅比崔琰的别院更加宏伟，却也更加压抑。高墙深院，处处透着森严的规矩。崔琰带着姜沉璧直奔东厢房，那里是崔珏的住处。
“二弟！“崔琰推开房门，声音中透着罕见的急切。
房间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药香。一个瘦削的年轻男子靠坐在窗边榻上，正在看书。听到声音，他抬起头，露出一张与崔琰有七分相似却苍白得多的脸。
“兄长？“崔珏放下书卷，声音虚弱却温和，“这位是...“
“姜沉璧，协助我查案的仵作。“崔琰简短介绍，快步走到弟弟身边，“你今日可感觉不适？“
崔珏微微一笑：“老样子罢了。兄长怎么突然...“
“杜衡死了。“崔琰直接道，“和周砚一样。“
崔珏脸色瞬间惨白，手中的书卷滑落在地：“所以...名单上只剩我了？“
姜沉璧敏锐地注意到崔珏的反应——他显然知道这个“名单“！
崔琰也察觉了这一点：“你知道内情？“
崔珏苦笑一声，从枕下摸出一枚钻孔铜钱：“十年前我就该死了，兄长。铜钱会七子，如今该清算干净了。“
“什么铜钱会？“崔琰声音严厉起来，“把话说清楚！“
崔珏剧烈咳嗽起来，姜沉璧连忙上前为他诊脉。脉象虚弱紊乱，似有毒物侵蚀之象。
“二公子中毒了！“她惊呼，“快取甘草、绿豆煎水来！“
崔琰脸色大变，立刻唤人照办。姜沉璧扶崔珏躺下，迅速检查他的眼睑和舌苔：“是慢性毒药，至少服用了数月...“
崔珏虚弱地抓住她的手腕：“没用的...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闭嘴！“崔琰厉声喝道，“我不会让你死。告诉我铜钱会的事，是谁下的毒？“
崔珏摇头，眼中满是恐惧：“不能说...说了崔家就完了...“
姜沉璧突然想到什么，从袖中取出那枚从死者身上找到的铜钱：“二公子，这铜钱代表什么？为何凶手要杀光所有持有者？“
崔珏看到铜钱，瞳孔猛地收缩：“七子钱...集齐七枚可...“他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嘴角溢出黑血。
“二弟！“崔琰一把抱住他。
姜沉璧迅速施救，但为时已晚。崔珏最后看了兄长一眼，用尽力气说出几个字：“小心...七...“随即气绝身亡。
崔琰抱着弟弟的尸体，整个人如坠冰窟。姜沉璧站在一旁，不知如何安慰。她注意到崔珏右手紧握，轻轻掰开，掌心赫然是一枚铜钱——与他们收集的其他几枚不同，这枚铜钱上刻着一个细小的“七“字。
“大人...“她轻声唤道。
崔琰缓缓抬头，眼中是姜沉璧从未见过的痛苦与愤怒。他接过那枚铜钱，声音嘶哑：“铜钱会七子，如今全部身亡。但凶手还活着...“
姜沉璧突然想到春桃的手串：“府中下人佩戴的铜钱手串，会不会是...“
崔琰猛地站起：“引蛇出洞的时候到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接着是侍卫的惊呼：“走水了！西厢房走水了！“
崔琰与姜沉璧对视一眼，同时冲出房门。西厢房方向已经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更可怕的是，火势正向东厢房蔓延！
“调虎离山。“崔琰冷笑，“凶手还在附近。“
姜沉璧突然瞥见回廊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春桃！那丫鬟鬼鬼祟祟地向后院溜去。
“大人！是春桃！“她指向那个方向。
崔琰立刻会意：“你从这边包抄，我去另一边。小心，她可能是凶手的人！“
姜沉璧点头，迅速沿着侧廊追去。后院假山丛中，春桃的身影时隐时现。姜沉璧屏息跟踪，突然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地上躺着一个昏迷的侍卫！
她刚要查看，脑后突然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最后的意识中，她看到春桃阴冷的面容和一根滴血的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