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兆安与贺书宇闲谈一阵,从可悲遭遇转到试题上面。
贺书宇对此次府试很有信心,说得头头是道。
只是,他说得正起劲时,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学子走了过来。
她身边护卫为她开路,在拥挤的人群中,轻松开出一条路来。
“朱公子......”
郑兆安作揖行礼,这个称呼羞耻,有些说不出口。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强行喊了出来。
只是虎头蛇尾,头重脚轻。
“见过朱公子。”
贺书宇跟着打招呼。
朱浣纱扫了他一眼,直接无视。
“最近无聊,想让小雨陪我小住几日。”
朱浣纱板着脸,冷冰冰道。
“我没意见,但这要看她的决定。”
郑兆安知晓朱浣纱的女儿身,不担心小雨吃亏。
以小雨的武力值,郑兆安更放心了。
邻家少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她是你的妾,可任意买卖,随意赠人,何须征求她的意见?”
朱浣纱面容威严,略带不解。
“那是我的女人,只是顶着一个妾的名称而已。”
郑兆安摇摇头,不认可朱浣纱的观点。
纵然,在这个时代,这是主流,是毫无争议的正确。
然而,郑兆安是穿越者,他可以理解但不认同。
“不管怎么样,这事说定了。”
朱浣纱抛开意识冲突,决定道。
“你问她,她同意,我同意。她不同意,我就不同意。”
郑兆安担忧朱浣纱假传圣旨,将条件说得更明晰。
“哼,幼稚!”
得到郑兆安的确认,护卫为她挤出一条路来,朱浣纱走出人群,拂袖离去。
“郑公子,慎言呐!”
贺书宇脸色如常,被无视是常态,被认可反而不常见。
他能与郑兆安结识,主要是郑兆安想要主动结识他。
若是反过来,贺书宇得到的,大概率是无视。
“怎么说?”
郑兆安来了兴趣。
“这人心隔肚皮,你刚刚的话,很可能成为他攻讦你的依据。”
贺书宇看着郑兆安,比他矮了一头的朋友,劝道。
看那朱公子的打扮,想来是富家子弟。
为了名额,往往不择手段。
主要是他有钱,便真的有很多手段。
郑兆安关于妾的言论,离经叛道,这会成为他升学路上的污点。
贺书宇比郑兆安略高,看向朱公子离去的方向。
其登上一辆豪华马车,令人羡慕不已的那种。
贺书宇收回目光,没有深谈,而是将话题又转到府试上。
即将开考,他们最关注的,莫过于考题是什么。
闲聊几句,贺书宇又被其他学子拉走。
没等多久,府试开考,郑兆安再次坐到了朱浣纱隔壁。
只是,这次有墙壁阻挡,两者之间不会相互影响。
考卷发下来,郑兆安看着题目,不由得会心一笑。
这道题,前两日刚刷到。
数篇范文在脑海中闪过,但他没有贸然下笔。
而是严格按照规定,将每一部分都思虑清楚后,才提笔作答。
隔壁的朱浣纱,看了一眼题目,提笔就写。
题目的内容,是引用《论语·子路》的篇章。
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破题要求,以“治国当重实效而戒躁进”为核心,联系黄河水患、抗倭冒进之事。
十二年前,朱浣纱就做过这道题。
黄河水患年年有,倭寇劫掠年年出,有什么成效?
但考试是考试,实际是实际,两者不相干。
府试连考数日,郑兆安写完最后一个字,累得精疲力尽。
这一次,他没有多少把握。
就像盐引钱庄,办起来了,却不一定能赢得了小雨。
走出考场,除了春桃,芸娘、如烟和小雨也来了。
她们戴了帷帽,遮住了容颜。
郑兆安从未要求过她们,需要这般。
但小雨提醒她们,红颜祸水,她们便自觉地戴了起来。
帷帽坠着三层轻容纱,如西湖朦胧烟雾。
正巧小雨在,郑兆安当场征求她的意见。
“府试刚过,放榜要些日子,要不相公也跟着我去小住几日?”
小雨一眼看透朱浣纱的心思,于是想要拉个垫背的。
郑兆安心想,府试之后,还要忙织厂的事情,哪有时间去灵隐寺小住?
更不要说,他对这次府试没有多少信心,决定继续温习功课。
刚考完,他就思虑着,再战明年府试。
“不去......那还能去哪儿呢?”
郑兆安刚想拒绝,看到小雨微微下蹲,左手握拳要出手,赶紧改口。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搬过去吧?”
朱浣纱的想法简单,让郑兆安住进某个厢房,不要来打扰她们切磋。
“好。”
小雨没什么可收拾的,她唯一看重的丹药,随身携带。
郑兆安只好叮嘱芸娘和如烟姑娘,照顾好干爹,便带着春桃,径直前往灵隐寺。
期间,派了一个护卫,回家通报一声。
听到郑兆安要去灵隐寺小住一段时间,郑泌昌微微摇头。
估计是这段时间学习压力太大,想要换一个清静的环境。
郑泌昌年轻时,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
府试失败,他就曾在绍兴的天瑞庵附近,静心一段时间。
不过,灵隐寺是佛家之地。
郑泌昌不由得多想了两层,此等消息,必须严密封锁。
“告诉他,府试较难,无须有压力。”
郑泌昌让护卫带话回去,又让周氏收拾了一些衣物,顺道带过去。
至于织厂的事情,耽误不了。
煤炭不到位,铁矿石无法冶炼成为生铁。
没有生铁,也制造不了郑兆安画出来的铁制零件。
赈灾有条不紊地进行,织厂也在筹建中。
似乎一切,都按照既定方案行走。
只是,一份内阁签发的官员任命,引起了郑泌昌的警觉。
在毁堤淹田中,淳安和建德的两个知县。
因兼任河道委员,成了鱼虾,被马宁远带走了。
空缺出来的位置,需要新官员填充。
而且,遭灾的两个县,更迫切需要父母官来带领他们,共克时艰。
看着名单,郑泌昌微微皱眉。
浙江有十一府七十五县,知县的任命,不值得他来关注。
但郑兆安念叨过两个名字,和名单上的一模一样。
新任淳安知县,海瑞。
新任建德知县,王用汲。
王用汲调到建德之前,知昆山。
那里靠近长江,倭患严重,是贬谪之地。
作为宇宙昆,也曾有过一段不堪往事。
海瑞之名,郑泌昌不了解。
但通过打听,其任南平教谕,有了“海笔架”的名号。
为人刚正不阿,为官清廉,自种菜蔬,年食肉仅一次。
郑泌昌看到这些信息,不由得头大。
这种刺头下属,好在隔着严州知府,要不然,他还得再短命五年。
然而,郑泌昌还是小看了他。
海瑞是什么人,“一条闲木鱼”解读,其手上握着五大定律。
条条定律,将他磨砺成大明宝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此时,他们尚未启程。
郑兆安又躲到灵隐寺去了,两者尚未有交锋的机会。
一方是清流推出来的利剑,另一方则是严党党羽。
两者之间的交锋,必不会少。
如果可以,郑兆安不希望和他对决。
海瑞是这个时代的榜样,是标杆。
若是将之驳倒,谁来当这个榜样?
但压制不住他,任由这柄清流的刀,到处砍,又不是郑兆安想看到的结果。
其中的度,拿捏起来,异常艰难。
最重要的是,他手里的五大定律,郑兆安必须严阵以待。
稍有不慎,就会被神剑斩落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