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在万丈冰渊的底部,被永恒的黑暗与死寂包裹。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彻底的虚无。仿佛这具残破的身体与飘零的灵魂,已然与这片归墟的坟场融为一体,化作漂浮的尘埃。
不知沉沦了多久。
一点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奇异活性的冰冷刺痛感,如同深埋地底的毒芽破土,悄然刺穿了麻木的黑暗。
痛?
苏烬那沉寂的意识,被这丝突兀的刺痛猛地刺了一下。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他极其艰难地、如同破冰般,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野依旧是破碎扭曲的噩梦之景。翻滚的污浊能量云,撕裂的暗紫空间裂隙,漂浮撞击的星辰残骸…一切如故。但…身体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剧痛消失了。或者说,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麻木所取代。他尝试动一下手指。
咔…咔…
细微的、如同冰层碎裂的轻响从体内传来。不是骨骼断裂,更像是某种无形的禁锢被打破。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那只被归墟引“咬”过、此刻依旧紧握着那截灰白骨头的右手。
手臂沉重得如同灌满了水银,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毫无血色的惨白,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刺骨寒气的灰白冰晶。这些冰晶并非覆盖在皮肤表面,而是…如同从他血肉深处渗透出来的一般!冰晶之下,皮肤下的血管呈现出诡异的、近乎透明的淡蓝色,如同被冻结的溪流。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腹部。
破烂的衣衫早已在之前的能量冲击中化为飞灰,露出布满恐怖裂痕的身体。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竟被一层更厚、更凝实的灰白冰晶所覆盖、冻结!不再流血,却散发着更加浓重的死寂气息。透过半透明的冰晶,甚至能看到胸腔内缓慢跳动的心脏表面,都凝结着细小的冰粒!
这具身体…正在被归墟的死寂彻底同化?被丹田内那幽蓝的漩涡…改造成了适合它存在的…容器?
一股巨大的寒意,比蚀骨寒流更甚,瞬间攫住了苏烬残存的心神。
然而,就在这冰冷的绝望弥漫之际,他丹田深处那幽蓝的漩涡,却再次传来异动!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凶戾的吞噬渴望,从漩涡核心轰然爆发!这一次,目标并非周围的混乱能量,而是…他手中那截紧握的“归墟引”!
那截灰白的荒骨,在苏烬意识沉沦、身体被归墟死寂同化的过程中,似乎也失去了部分抵抗。箭头符号的灰白光芒黯淡到了极致。此刻,在幽蓝漩涡那贪婪而凶戾的意志冲击下,骨头表面那些细密的裂纹猛地扩大!一股精纯到难以想象的、带着亘古荒芜与漂泊死寂的本源气息,如同被榨取的骨髓,瞬间被幽蓝漩涡强行抽取、吞噬!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碎裂声响起!那截坚硬的归墟引,在箭头符号附近,竟被硬生生吸得崩裂开一道细小的裂痕!
随着这股精纯的荒芜死寂本源被吞噬,幽蓝漩涡猛地一震!旋转速度骤然飙升!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几乎化作纯粹的墨蓝!核心处那丝薪火剑炁的雏形锋芒,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燃料,猛地暴涨、凝练,散发出更加刺骨的毁灭气息!一股满足的、带着冰冷意志的波动,从漩涡深处弥漫开来。
更让苏烬心神剧震的是!在吞噬了这股归墟引本源后,幽蓝漩涡传递出的意志,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指向性的“渴望”?它不再是无序地吞噬身周能量,而是…如同被归墟引的“指向”功能短暂侵染,隐约地…感应到了这片混乱坟场深处,某个更加遥远、能量更加精纯混乱的…“方向”!
这丝指向性的渴望,如同黑暗中的微弱星光,瞬间刺破了苏烬心中的冰冷绝望!
归墟引…骨为引…它最后的指向…是生路?!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燎原!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麻木与恐惧!他死死攥紧那截崩裂的归墟引,感受着幽蓝漩涡传递出的那丝微弱指向。他不再犹豫,用尽全身残存的、被冰冷麻木包裹的力气,极其缓慢地、尝试着调动丹田内那幽蓝漩涡的力量——不是吞噬,而是…推动!
给我…动!
意念如同鞭子,狠狠抽在幽蓝漩涡那冰冷而满足的意志核心!
嗡——!
幽蓝漩涡猛地一震,似乎被这“僭越”的意念所激怒!一股冰冷凶戾的反噬意志瞬间冲击苏烬的心神!但他死死咬牙,识海中那道几乎熄灭的“意”之火爆发出最后一点微光,死死抵住反噬!同时,他将那丝源自归墟引的微弱指向,如同烙印般,狠狠传递过去!
动!!!去那个方向!!!
意念的咆哮在灵魂深处炸响!带着绝境的疯狂与不容置疑的凶狠!
幽蓝漩涡的旋转骤然一滞!那冰冷的意志似乎在苏烬这狂暴的意念与归墟引指向的双重逼迫下,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疑?随即,一股凝练的蚀骨寒流混合着薪火剑炁的锋芒,猛地从漩涡中喷薄而出!并非攻击,而是如同冰冷的推进火焰,狠狠冲击在苏烬身后的虚空!
轰!
一股强大的反推力瞬间作用在苏烬那被冰晶覆盖的残破身体上!他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推了一把,朝着幽蓝漩涡感应的那个方向,朝着归墟引最后指向的方位,猛地加速飘飞出去!
速度比随波逐流快了数倍!冰冷的寒风(如果能称之为风的话)如同刀片刮过覆盖冰晶的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破碎的空间裂隙、混乱的能量乱流在身旁飞速掠过,险象环生!
苏烬死死攥着归墟引,身体僵硬,如同冰雕。他只能被动地感受着这股推动力,感受着丹田内幽蓝漩涡在持续释放推力后旋转速度的微微下降。他如同一个被绑在火箭上的囚徒,只能祈祷这冰冷引擎的燃料足够,祈祷那指向的方向…不是另一片死地。
不知飞掠了多久,时间在归墟的混乱中失去了意义。
前方翻滚的污浊能量云深处,一片巨大的阴影轮廓,在混乱的光影中逐渐清晰。
那并非漂浮的破碎陆地,而是一块…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半嵌入虚空乱流中的…星辰残骸!
这块残骸通体呈现出一种历经星海沉浮的、厚重而冰冷的暗青色,表面布满了陨石撞击的环形山和巨大的撕裂峡谷。更令人心悸的是,残骸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苔藓般的物质——但那不是苔藓,而是无数扭曲盘绕、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黑色鳞片?!
每一片鳞片都有磨盘大小,边缘锋利如刀,层层叠叠,覆盖了整个残骸的表面,如同为这颗死去的星辰披上了一层狰狞的、活物般的甲胄!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星辰寂灭的冰冷与某种古老生物残留的暴戾凶煞气息,如同无形的冲击波,隔着遥远的距离,狠狠撞入了苏烬的意识!
危险!极致的危险!
苏烬丹田内那幽蓝的漩涡,在感应到这股凶煞气息的瞬间,吞噬的渴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的烈火,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与凶戾!指向那星辰残骸的意念强烈到了极致!仿佛那里有它必须得到的…“食物”!
推动力骤然加大!苏烬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块覆盖着狰狞黑鳞的星辰残骸,加速冲去!
距离迅速拉近!那巨大的压迫感和凶煞气息几乎让苏烬窒息!他甚至能看清那些巨大黑鳞表面流转的、冰冷金属般的光泽,以及鳞片缝隙间弥漫出的、带着腐朽星辰尘埃的灰暗气息!
不能过去!那东西太危险了!
苏烬心中警兆狂鸣!他试图强行中断幽蓝漩涡的推动,但此刻的漩涡如同被血腥味彻底刺激的凶兽,根本不受控制!反而因为他的反抗意念,释放出更强的推力!
就在他即将狠狠撞上那片如同刀山般的巨大黑鳞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他手中那截崩裂的归墟引,箭头符号上那点早已黯淡的灰白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股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的波动,顺着灰白光芒的指引,穿透了前方覆盖星辰残骸的狰狞黑鳞,指向了残骸深处某个…能量波动异常混乱驳杂的方位!
几乎是同时!
咔啦啦——!!!
苏烬身前那片巨大的、如同盾牌般的黑鳞,毫无征兆地…崩裂了!
并非受到攻击,而是…仿佛内部的能量结构被某种力量瞬间瓦解!以他身体正前方为中心,方圆数丈范围内的巨大黑鳞,如同被投入强酸的金属,瞬间变得灰败、腐朽,然后无声无息地…崩解、湮灭!化作一片散发着枯寂死气的…灰色粉尘!
一个巨大的、边缘参差不齐的孔洞,瞬间出现在那狰狞的鳞甲防御之上!露出了下方暗青色、布满蜂窝状孔洞的星辰岩层!而孔洞深处,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混乱、充满了星辰寂灭之力与某种生物残存精魄的恐怖能量波动,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猛地喷涌而出!
幽蓝漩涡的吞噬渴望瞬间达到了顶峰!恐怖的吸力在孔洞出现的刹那,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瞬间爆发!不再是推动,而是…贪婪的吞噬!
给我…吞!!!
漩涡的冰冷意志在苏烬识海中咆哮!
轰——!!!
一股混杂着暗青色星辰碎片、灰败的鳞甲粉尘、以及精纯的星辰寂灭之力和混乱生物精魄的浑浊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从那崩裂的孔洞中狂涌而出,狠狠灌入了苏烬大张的口鼻和全身的毛孔!
“呃…嗬嗬…”苏烬的身体如同被充气般猛地膨胀了一瞬,又瞬间干瘪下去!双眼暴凸,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无法形容的痛苦瞬间超越了极限!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灵魂,都在被这股狂暴的洪流硬生生撑爆、撕裂、然后…强行重组!
丹田深处,那幽蓝的漩涡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星核燃料,旋转速度飙升到前所未有的极限!体积在苏烬模糊的感知中急剧收缩、凝练!颜色从墨蓝瞬间转向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内敛、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幽暗!核心处那丝薪火剑炁的雏形,在这股星辰寂灭之力的淬炼下,猛地暴涨、凝实!化作一道凝练无比、散发着冰冷毁灭与枯寂星辰气息的…幽暗锋芒!
这锋芒诞生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暴戾的意志,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从漩涡深处轰然爆发!
噬墟!
这个冰冷而凶戾的名字,如同本能,瞬间烙印在苏烬即将彻底崩溃的意识深处!
与此同时,他那只紧握着崩裂归墟引的右手臂,皮肤表面覆盖的灰白冰晶之下,无数细密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鳞片纹路…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