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挡着我的光线了

林晚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书房，轻轻带上门。门内，林宏远对着电话已经开始雷厉风行地部署，声音斩钉截铁。

门外，走廊的灯光有些昏暗。林晚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恐惧和重负全部倾吐出来。第一步，最凶险的一步，终于迈出去了。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一条新信息。

发件人：顾屿。

内容只有一句话，后面跟着一个贱兮兮的狗头表情：

＞【林大学神，深夜还在为人类数学事业燃烧生命？小的给您点了份‘脑细胞加油站’（豪华夜宵），已挂您家门把手上，记得查收！PS：吃了我的外卖，下次月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带带我呗？(●ˇ∀ˇ●)】

林晚看着屏幕上那个跳跃的狗头表情，紧绷了一晚上的嘴角，终于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冰封的心湖，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沙雕气息的暖意，悄然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她走到玄关，轻轻打开大门。果然，一个印着知名粥铺LOGO的保温袋安静地挂在门把手上，还带着温热的气息。

---

林家与陆家骤然决裂的消息，如同一颗深水炸弹，在熙熙攘攘的晨光中学掀起了滔天巨浪。

早自习的铃声还没打响，高二（1）班的空气里就已经弥漫着一种粘稠的、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和探究目光。所有人的视线，有意无意地，都在教室靠窗的某两个位置之间来回逡巡。

林晚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背脊挺直，像一株风雪中的青竹。她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英文原版《高等代数》，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银灰色的钢笔，笔尖流畅地在旁边的笔记本上滑动，留下一行行清晰优美的推导公式。窗外的晨光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勾勒出专注的轮廓，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然而，这份专注营造出的屏障，很快就被一阵刻意拖沓的脚步声和浓重的阴影打破。

陆泽站在了她的课桌前。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眠。林家凌晨突然发出的那份措辞强硬、单方面宣布终止一切合作的声明，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陆家的脸上，也彻底打懵了他。他无法理解，那个昨天还对自己爱搭不理、甚至当众下自己面子的林晚，竟然能做出如此决绝、如此不留情面的事情！这感觉，就像一直围绕自己旋转的卫星突然失控，狠狠撞向自己，带来的是巨大的羞辱和一种失控的恐慌。

“林晚，”陆泽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濒临爆发的、被压抑的怒火和难以置信的颤抖，“你到底什么意思？”他双手撑在林晚的桌沿，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态，试图迫使她抬头看自己。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所有假装看书、假装写字的同学都竖起了耳朵，连前排的苏软也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笔，担忧地看向这边。

林晚手中的钢笔，笔尖在纸面上顿住了，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陆泽脸上。那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初冬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清晰地倒映出陆泽此刻的愤怒、狼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但这冰面之下，没有任何陆泽所期待的愧疚、闪躲，或者哪怕一丝旧情。只有一片彻底的疏离，以及一丝被打扰到学习进度的、极其明显的不耐烦。

“陆泽同学，”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教室里所有细碎的杂音，像冰块投入温水，“这里是教室，现在是早自习时间。你挡着我的光线了。”

平静。极致的平静。没有解释，没有争吵，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她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他妨碍了她看书。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任何激烈的争吵和指责都更伤人。陆泽只觉得一股邪火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他理智的弦“啪”地一声断了！他猛地一拳砸在林晚的课桌上！

“砰！”

巨大的声响震得桌上的书本和笔筒都跳了一下。全班死寂，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