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散发着刺鼻恶臭的腐沼泥浆瞬间淹没了口鼻,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重量。世界被黑暗和令人作呕的粘稠感彻底包裹。恐怖的吸力从四面八方传来,死死拖拽着莫洛的身体,如同沉入无底的沥青深渊。
“唔…!”他本能地想要嘶吼,却只灌入更多腥臭的泥浆。
无声的狂怒在残破的躯壳内疯狂咆哮,如同困兽,想要挣脱这致命的束缚!但理智的最后一根弦死死绷紧!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黑暗的刹那,感知场中那缕清凉的灵源波动,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它不再飘渺,而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带着一种穿透性的清凉感,清晰地指向……腐沼的正下方!仿佛源头就在这吞噬生命的泥沼深处!
生的希望与死的绝境,以最残酷的方式交汇!这缕清凉,成了他抓住的唯一稻草!
“冷静!”一个冰冷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嘶吼,那是苏墨在归墟百年囚禁中磨砺出的、超越本能的绝对意志!他强行压下身体本能的挣扎欲望,压下晶化带来的撕裂剧痛,压下肺部爆炸般的灼烧感!
意识如同退潮般瞬间收束,沉入左手那几何印记的核心。循着那丝在星骸基地领悟的特定频率,沟通印记深处那冰冷死寂的能量源!这一次,不再是窃取灵能,而是……引导!
嗡!
一层极其微弱、近乎无形的空间涟漪,以几何印记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覆盖了莫洛体表薄薄的一层!这并非强大的空间护盾,而是一种对空间结构的极其精微的“润滑”和“排斥”!
效果立竿见影!周围那如同胶水般粘稠、蕴含恐怖吸力的腐沼泥浆,在与这层空间涟漪接触的瞬间,仿佛失去了“粘性”,变得如同普通的水流般滑腻!虽然依旧沉重,但那股恐怖的、能将钢铁都挤压变形的束缚力骤然减轻了大半!
空间斥力场:苏墨在绝境中对印记空间能力的又一次领悟应用。通过对微观空间结构的短暂“疏离”操作,在体表形成一层排斥常规物质的微弱力场,有效降低流体阻力、摩擦力及粘性物质的束缚。消耗巨大,且对能量冲击防御力极弱,是纯粹的辅助脱困技巧。
机会!
莫洛强忍着晶化剧痛和窒息感,身体猛地一蜷,如同离弦之箭,借助这短暂的“滑溜”状态,朝着感知中清凉波动最强烈的方向——腐沼的正下方——狠狠钻去!动作迅捷而决绝,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下潜!下潜!
腐沼深处,光线彻底消失,绝对的黑暗如同实质。粘稠的泥浆压力越来越大,但空间斥力场依旧顽强地维持着,为他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通道”。感知场被压缩到极限,只能勉强探查身周数米范围。除了泥浆,还是泥浆,只有那缕清凉的波动如同导航灯,指引着方向。
下潜了不知多久,或许只有十几秒,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就在他感觉肺部即将炸裂、空间斥力场也开始剧烈波动不稳时——
脚下猛地一空!
身体骤然失重,从粘稠的泥浆中脱离,坠入了一片……相对空旷的空间!
“噗通!”
他重重摔落在某种坚硬、冰冷、布满粘滑苔藓的岩石地面上,溅起一片腥臭的水花。脱离了致命的泥浆,他本能地张大嘴巴,贪婪地、剧烈地喘息起来,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腐沼特有的恶臭和肺部火辣辣的灼痛,但至少,是空气!
空间斥力场瞬间消散,印记的反噬和晶化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再次汹涌袭来,让他蜷缩在地,剧烈地痉挛、干呕。
他挣扎着坐起身,背靠冰冷的岩壁,一边喘息,一边警惕地张开感知场,探查这处绝境中的“避难所”。
这是一个位于腐沼底部的天然溶洞,空间不算太大,高约三米,宽约五六米。洞壁是某种深黑色的、布满蜂窝状孔洞的岩石,触手冰冷滑腻。地面是倾斜的,流淌着从上方腐沼渗透下来的、散发着恶臭的泥水,汇入洞穴深处一条更宽阔、水流湍急的暗河。暗河水流浑浊,散发出更浓烈的硫磺和腐烂气息,不知通向何方。
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带着浓重的霉味和一种…奇异的、类似金属锈蚀混合着微弱腥气的味道。唯一的微弱光源,来自洞壁上零星分布的、散发着惨绿色幽光的苔藓和地衣,如同鬼火,勉强勾勒出洞穴的轮廓。
而那股清凉的灵源波动,就在前方!比在沼泽上方清晰了十倍不止!源头似乎就在这条暗河的上游方向!
希望重新点燃!莫洛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抹去脸上的污泥和血迹。他从匿影作战服内侧一个特制的防水隔层里,取出了那块用宽大树叶包裹、烤得焦香、还带着余温的岩甲噬地兽后腿肉。在腐沼的恶臭中,这烤肉的香气显得如此珍贵和温暖。他撕下一大块,狼吞虎咽地塞入口中。坚韧的兽肉蕴含着一丝微弱的、带着土腥气的灵能,迅速补充着他几乎耗尽的体力。食物下肚,一股暖流在冰冷的身体里扩散开来,稍稍驱散了晶化的寒意和疲惫。
吃饱喝足,莫洛将剩下的兽肉小心包好收起。他拔出绑在小腿上、由星骸基地高强度合金打造的短匕(表面做过哑光处理,无反光),紧握在手中。目光锐利地投向暗河上游的黑暗深处。
清凉的灵源就在前方,但这绝不意味着安全。能在腐沼深处存在的灵源,其守护者绝非善类。
他沿着湿滑的岩壁,逆着暗河水流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向上游探索。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感知场开到最大,探查着每一寸岩石,每一片阴影。暗河水流湍急,撞击在岩石上发出哗哗的声响,在封闭的洞穴中形成回音,干扰着听觉。
前行了大约百米,洞穴变得开阔了一些。空气中那股奇异的金属锈蚀混合腥气的味道变得更加浓郁。就在这时,感知场的边缘,突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粘稠恶意的生命波动!
莫洛瞬间停住脚步,身体紧贴岩壁,屏住呼吸。
前方的暗河拐过一个弯,河岸变得宽阔,形成一片布满鹅卵石的浅滩。浅滩之上,靠近洞壁的地方,赫然堆积着大量惨白色的骨骼!有人类的,有各种野兽的,甚至还有一些形态扭曲、无法辨认的怪诞骨骼。骨骼大多破碎,仿佛被巨大的力量碾碎或啃噬过。在骨骼堆的中央,生长着一簇簇诡异的、如同珊瑚般的暗红色结晶。结晶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散发出微弱的、令人不安的暗红色光晕和浓郁的金属腥气。
而在这些暗红结晶的旁边,匍匐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物!
它整体呈长条形,约有两米多长,体表没有皮肤,覆盖着一层半透明、不断分泌粘液的胶质层,隐约可见其下暗红色的肌肉纤维和蠕动的内脏轮廓。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个巨大的、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口器,占据了整个头部三分之二的面积。口器边缘延伸出数十条细长、顶端分叉、如同蛇信般的猩红色触须,正在空气中缓缓摆动、探索。它的身体两侧,长着几对短小、覆盖着几丁质甲壳的附肢,似乎用于爬行。尾部则异常粗壮,末端如同锤头。
这生物静静地匍匐在骨堆和暗红结晶旁,口器周围的触须缓缓舞动,仿佛在汲取结晶散发的能量,又像是在沉睡。它身上散发出的灵能波动并不算强大,大约在引气二阶左右,但那股粘稠、冰冷、充满吞噬欲望的恶意,却让莫洛感到一阵发自灵魂的寒意!
“蚀骨盲鳗”?莫洛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名字。这似乎是旧时代深海中某种以腐肉和鲸骨为食的盲鳗,在灵脉爆发和腐沼特殊环境催化下产生的恐怖变异!它以骨骼为巢穴,似乎能吸收骨骼中的矿物质和残留灵能,并通过口器周围的触须释放某种溶解性毒素或消化液!那些暗红结晶,很可能就是它分泌的、富含金属毒素的排泄物或巢穴标志!
这头盲鳗,显然是这片区域的“主人”,也是那堆骸骨的制造者!它守护着这片富含“营养”的骨堆和结晶簇,而莫洛的目标——那清凉的灵源波动,清晰地从盲鳗身后的洞穴更深处传来!想要过去,必须经过这片浅滩骨堆!
硬闯?以苏墨引气九阶的实力,斩杀这头盲鳗轻而易举。但在这封闭的洞穴内,战斗的声响和灵能波动必然会被放大,极可能惊动洞穴更深处的未知存在。况且,现在的苏墨好似一只断牙的老虎。
绕行?浅滩另一侧是湍急的暗河,水流浑浊汹涌,水下情况不明,风险极大。而且感知中,那清凉波动源头似乎就在盲鳗身后的洞穴通道内。
唯有潜行!利用匿影作战服和引气九阶对身体的控制力,在不惊动这头感知似乎主要依赖触须和震动(而非视觉)的盲鳗的前提下,悄无声息地穿过这片死亡浅滩!
莫洛深吸一口气,将呼吸和心跳压制到最低点,如同冬眠的蛇。他小心翼翼地调动起一丝微弱的星屑灵力,并非用于攻击或防御,而是极其精微地覆盖在身体表面,形成一层隔绝自身热量和微弱气息的“膜”。这是对灵能最基础的运用,消耗极小,不易被察觉。
他如同一道没有实体的影子,紧贴着冰冷湿滑的洞壁,向着浅滩边缘挪动。每一步落下,都先用脚尖极其轻微地试探地面的稳固性,确认不会发出声响或引起震动,才缓缓将重心移过去。脚下是湿滑的鹅卵石和散落的碎骨,稍有不慎就可能滑倒或踩碎骨头。
时间在极致的专注和缓慢的挪移中流逝。汗水再次浸透了他的后背,晶化的刺痛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啃噬着他的意志。距离那匍匐的盲鳗越来越近,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它口器周围那些细长触须上粘附的粘液,闻到那浓烈的金属腥气!
十米…五米…三米…
莫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已经绕到了盲鳗的侧面,距离那堆骸骨和暗红结晶只有一步之遥。清凉的灵源波动就在前方通道内,如此诱人!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莫洛脚下,一块被苔藓覆盖的、半埋在地里的野兽头骨,在他落脚重心的细微变化下,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洞穴中却如同惊雷的——“咔嚓!”
声音不大,却足以惊动那头假寐的盲鳗!
它庞大的、胶质蠕动的身躯猛地一颤!没有眼睛的头颅瞬间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口器周围的数十条猩红触须如同炸毛般瞬间挺直、绷紧!一股更加粘稠冰冷的恶意瞬间锁定了莫洛!
“嘶嘶嘶——!”
尖锐、高频、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嘶鸣从它巨大的口器中爆发出来!这声音在封闭洞穴内被急剧放大、回荡,震得人耳膜刺痛!与此同时,数道细长的、带着强烈腐蚀性气味的暗红色液体,如同高压水箭般,从它口器周围的触须顶端激射而出,直扑莫洛的面门和胸口!
攻击来得太快!太突然!
避无可避!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暴露已成定局!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莫洛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既然无法隐匿,那就……速战速决!以最小的动静,解决掉它!
他不再压制速度!身体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急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腐蚀液箭!但仍有几滴溅射到他左臂的匿影作战服上!
“嗤嗤嗤!”坚固的纳米纤维瞬间被腐蚀出几个焦黑的小洞,冒起刺鼻的青烟!一股灼痛感传来!
顾不上手臂的灼伤,莫洛在后退的同时,左手上的合金匕首已如闪电般探出!目标盲鳗的头颅,
嗡!
合金匕首在引气九阶的强大惯性甩击之下,在空中产生强大的音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琉璃破碎的“咔嚓”声!
盲鳗在吃痛之下,随之滚到暗河之中。
“噗通!”巨大的落水声被暗河的轰鸣声迅速吞没!
“嘶嘶嘶——!”盲鳗惊怒的嘶鸣从水下传来,但很快被湍急的水流冲向下游,声音迅速远去、消失。
浅滩上,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碎骨。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气和腐蚀液的味道。战斗结束得极其短暂,动静被控制在了最小范围。
莫洛靠在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左臂的灼伤传来阵阵刺痛,胸口的晶化区域因为刚才瞬间的爆发和紧张而剧烈刺痛着,深蓝色的晶斑似乎又扩散了一分。他警惕地感知着四周,尤其是暗河下游和洞穴深处,确认没有引来其他更恐怖的存在。
好险!
他看了一眼左臂被腐蚀的作战服,又望向盲鳗坠落的暗河方向,眼神冰冷。这头盲鳗死不了,但短时间内绝不可能逆流而上再回来了。
不再耽搁,莫洛忍着伤痛和晶化的折磨,迅速穿过这片狼藉的浅滩,踏入了盲鳗身后那条通往更深处、散发着浓郁清凉波动的幽深洞穴通道。
通道狭窄而曲折,洞壁依旧是那种布满蜂窝孔的黑色岩石,但脚下流淌的泥水渐渐减少,空气反而变得干燥了一些。那股奇异的金属锈蚀腥气也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清晰的……清凉、湿润、带着勃勃生机的草木清香!
感知场中,那缕清凉的灵源波动,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下一个拐角!
经历了腐沼的窒息、盲鳗的突袭、晶化的折磨……目标,似乎近在咫尺!
莫洛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眼神锐利如鹰隼,脚步却更加轻缓谨慎。越是接近目标,越不能掉以轻心!天材地宝,必有异兽或天然险境守护,这是铁律!刚才的盲鳗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守护者,或许就在前方!
他屏住呼吸,贴着冰冷的洞壁,小心翼翼地转过最后一个拐角——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