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州港,某仓库。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混血男子捧着平板电脑,从临时办公室里快步走出。他五官立体俊美,身材高挑,几名科研人员紧随其后,更有几名身着作战服、头戴黑色面罩的“黑首执事”荷枪实弹地守卫在侧。
众人尊称他为“教授”。
“安德烈,173号样本抓回来了?”教授开口询问。
“抓回来了。教授,这边。”名为安德烈的黑首执事立刻应答,在前引路。
一行人很快停在一口厚重的金属运输箱前。
“打开。”教授命令道。
安德烈应声掀开箱壁上的探视窗。
铁笼内,一只人形怪物蔫蔫地趴着,它后脑勺的位置,一道凹陷的伤口格外显眼——像是被钝器重击留下的。
如果刘凯瑞在场,定能一眼认出,这正是曾在市区袭击他们的那只怪物。
教授的目光锐利地锁定在怪物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睛上。与其他样本眼中纯粹的、失控的兽性不同,这双眼睛里,似乎还隐约残存着一丝“人性”的微光。
它的行为模式也证实了这一点:不像其他样本在探视窗开启时便会疯狂扑咬,它只是静静地趴着。这份异常的克制,也意味着它更聪明,更强大——是目前存活样本中最强的。
“检验过它的源质等级吗?”教授询问一旁的助理。
助理连忙将报告投送到他的平板电脑上:“已经很接近F级异能者了。目前所有注射Necro-X二代病毒的样本中,它的效果最突出。”
“呵…”
教授轻哼一声,蹲下身,目光透过探视窗与怪物对视,像是自语,又像是询问笼中物:“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是基因比较特殊吗?”
笼内的怪物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对教授的话语毫无反应。
“让你们查他的背景,有结果了吗?”教授站起身,追问,“有没有直系亲属?”
安德烈迅速递上档案:“通过他在酒店的记录确认了身份。林文斌,华国人,来科瑞尔加盟国旅游的。同行者有妻子范文静,以及岳父范国栋、岳母王芳……”
教授快速翻动着记录,微微摇头。妻子和岳父母没有血缘关系,对研究基因序列意义不大。
安德烈见状补充道:“教授,追捕它时碰巧遇到它的岳父母一家。它当时正要袭击它的妻子,幸亏我们及时把人救下。我注意到…它妻子怀里抱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应该是它的儿子。只是孩子太小,酒店前台没登记。”
“哦?”教授眉头一挑。
就在黑首执事提到“妻子”和“孩子”时,他锐利地捕捉到——笼中怪物那双浑浊的黄眼,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它对家人还有反应!尤其是妻子和孩子!
“呵呵呵…有意思。”教授的嘴角勾起一丝兴味的弧度,“人呢?”
“暂时安顿在3号生活区。我没提这事儿,但…他们可能已经认出它了。”
“是么?什么反应?”教授追问。
“害怕…毕竟变成这样了。其他的…暂时没发现。”
“……”教授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个令怪物与众不同的凹陷伤口,若有所思,“它头上的钝器伤…是当初抓捕造成的?”
“不是,它感染成丧尸后就有这伤了。推测是被其他幸存者砸的,或者是自己爬楼梯摔的。丧尸里有不少这种情况。”
“嗯。”
教授微微颔首,似乎心中已有推断。
这时,一名士兵小跑过来,凑到安德烈耳边低语了几句。
安德烈的眉头瞬间紧锁,忍不住低声咒骂:“F**K!这群发情的野狗!”
“出什么事了?”教授敏锐地问。
“那帮神棍刚才把范文静挑走了!”安德烈语带怒意,“我这就去把人要回来?”
“……”
教授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穿透探视窗,再次与那只特殊的“173号样本”对视。笼中怪物的浑浊黄眼深处,似乎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教授的嘴角,缓缓向上弯成一个冰冷的弧度。
“带去实验室。”他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玩味儿,“我有个大胆且有趣的想法需要验证。”
……
……
3号生活区。
“肃静!感恩时刻!”
一个袖章颜色更深、像是小头目的人站到神坛前,声音通过简易扩音器传出,带着金属的冰冷质感,“整理仪容!心怀虔诚!准备接受三相神阿特罗波斯的恩泽!”
幸存者们大多已经饿得发昏,看见摆放在神坛前热腾腾的面包,一个个直咽口水,饥饿的肠胃在抗议,但面对周围持枪士兵沉默的注视,没人敢违抗。
“现在,跟我一起,颂念感恩祷词!”
小头目举起双手,声音陡然变得高亢、充满煽动性,“感恩三相神——”
“感恩三相神!”
人群条件反射般跟着齐声高喊,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形成一种奇异的共振。
“赐我食粮——”
“赐我食粮!”
“涤我罪孽——”
“涤我罪孽!”
“引我新生——”
“引我新生!”
简单的四句祷词,被一遍遍重复。起初还有些杂乱,但随着次数增加,声音越来越整齐划一,越来越洪亮,像汹涌的潮水拍打着岸堤。每一次重复,都像一记重锤,敲打着人们疲惫的神经。
小头目站在神坛上,如同指挥一场宏大的合唱,手臂挥舞,引导着声浪的起伏。那些士兵、工作人员,包括分发食物的人,此刻都肃立不动,面朝神像,嘴唇无声开合,仿佛早已将这祷词刻入骨髓。
整个空间被这单调、重复、却充满狂热力量的声音彻底填满。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吸入肺腑的不再是氧气,而是某种名为“信仰”的麻醉剂。
刘凯瑞混在人群中,嘴唇敷衍地动着,眼神悄悄扫视周围。
他看见范国栋喊得尤其卖力,额头青筋凸起,脸颊涨红,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悔恨都通过这嘶吼发泄出去。他妻子闭着眼,泪水混着脸上的污迹滑落,身体微微颤抖。他们的女儿则麻木地张着嘴,眼神空洞地望着神像,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这种整齐划一的高声重复,像无形的锉刀,正在飞速磨掉每个人仅存的独立思考能力。
刘凯瑞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比外面的风雪更刺骨。这哪里是祷告?分明是一场精心设计、利用生存本能和群体压力进行的精神清洗!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