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角落里,韩夜明那只沾满血污的手,如同从地狱中伸出的铁钳,死死扼住零的手腕。剧烈奔跑后的汗水混合着刚才激增的肾上腺素,让相触的皮肤湿滑又黏腻。韩夜明眼中燃烧的火焰——混合着虚弱、警惕、震惊和那死死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渴望——像刺针一样扎在零的脸上。
“你……是什么人?!”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血沫的味道。
“刚才……那是……什么能力?!”追问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求生的迫切。
“为什么……救我?!”最后的疑问,锐利而直接,穿透了昏暗和血腥气。
零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被一股冰冷的怒意取代。暴露了!那个该死的、在生死关头迸发出来、却又几乎将他灵魂撕裂的能力,被这个半死不活的外来者看到了!在铁砧,暴露任何与众不同之处,都是取死之道!尤其在这弱肉强食的底层!如果被“战锤”或者铁卫知道……他不敢想后果!
“松开!”零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冰冷刺骨。他没有尝试挣脱,另一只握着崩口匕首的手已经悄然调整了角度,随时准备在那冰凉的金属刺入对方要害的同时,利用【影步】——如果他的大脑还能承受那代价——瞬间脱离这个死局。他眼中没有杀意,只有赤裸裸的、冰原狼面对威胁时评估生死的冷静。他不想杀人,但也不介意手上多一条人命,如果对方威胁到他的生存。
韩夜明抓得更紧了,他能清晰感觉到零手腕下那年轻却蕴含着力量、此刻却因过度消耗而微微颤抖的肌腱。“你的……能力……!”他急促地喘息,视线因为失血而有些模糊,“是序列……影系的……短距空间位移……消耗极大……精神负担重……副作用是剧烈晕眩和脑域撕裂感……对不对?!告诉我!”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求证欲。
零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人……他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详细?!这绝对不只是简单的猜测!难道……
“闭嘴!”零的匕首尖几乎贴上了韩夜明颈部动脉冰冷的皮肤,“告诉我你是谁?!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杀意。
匕首冰冷的触感让韩夜明瞬间清醒了几分。求生的本能和腹部的剧痛告诉他,激怒眼前这个如同受伤孤狼般戒备的少年绝非明智之举。对方眼中的杀意不是假的。
“我……我叫韩夜明……”他的声音虚弱下去,捂在腹部的手因为持续的剧痛和失血而无力地垂下了一些,让新的暗红血渍在灰色的衣料上无声地蔓延开来,“‘绿萝枝’据点……医师学徒……被……追杀……逃到这里……咳……”他猛地一阵呛咳,嘴角渗出血丝,脸色比刚才更加灰败,“能力……我在据点……见过一个……类似的……记录……他叫‘幽影’……死在了……能力失控的……反噬里……呕……”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身体剧烈颤抖,抓住零手腕的力量也瞬间松了大半,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彻底瘫软在冰冷的金属阀门上。
零心中一凛。“绿萝枝”?他听说过这个据点,位于离铁砧并不算太遥远的一片受污染较轻的旧城市公园废墟边缘,据说那里的生存条件相对好一些,有干净的深层水源和部分修复的废弃建筑,以医疗站闻名——当然,是对其他流民据点而言。“医师学徒”的身份解释了他身上那份不同于拾荒者的沉静气质。被追杀?是因为那个沾有蓝紫色汁液的背包?
看着韩夜明眼神涣散、气息越来越微弱的模样,零心中那冰冷的杀意被一股更强烈的现实危机感取代。这人快不行了!失血过多,可能还中了毒(那蓝紫色汁液?)。他现在死了,最大的隐患是消除了,但那背包里的秘密和他口中关于序列能力的只言片语也可能随之消失。而且……一个医师的价值,在永夜的环境下,有时胜过一支武装小队。疤脸多少次为了换一瓶过期消炎药粉而差点把命搭上!
活下去。零的目标异常明确。韩夜明可以死,但不是现在!更不能死在这里被铁卫发现!
铁砧据点此时依旧如同末日战场。警报凄厉的余音未绝,远处的通道深处还不时传来令人心悸的嘶吼、爆炸声和临死的惨叫(不知道是畸变体还是倒霉的拾荒者)。封锁区的铁卫正在步步推进他们的“清理”,零甚至能听到更近处传来的粗暴命令声和驱赶拾荒者的呵斥。
时间不多了!
零眼神闪烁,如同高速运算的冰冷机器。他猛地起身,快速将自己原本破烂的外套脱下(只留里面一件同样破旧但相对干净的贴身衬衣)。不由分说,他粗暴地将韩夜明那条沾血的手臂搭在自己瘦削但异常结实的肩膀上,然后用那件浸满汗味和铁锈气息的外套死死捂住韩夜明渗血的伤口,尽可能施加压力止血。
“想活命,不想被铁卫当成垃圾清理掉,就给我撑住!用你所有的意志!”零的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温度,但动作却异常麻利。他几乎是将比自己更重的韩夜明半拖半拽地架了起来,“跟着我的脚步走!一步都不能停!”
剧痛让韩夜明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额头上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但他眼中涣散的光芒微弱地凝聚了一瞬,求生的意志压倒了一切。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配合着零,将自己几乎全部重量倚靠在这个陌生少年身上,双腿机械地跟着挪动。沉重的背包被他另一只颤抖的手死死攥住。
零拖着沉重的负担,快速辨认方向,再次钻入那些巨大冷凝管道形成的阴影迷宫。目标:一个被老疤脸称作“鼠道”的地方——那里联通着一个几乎废弃的低温冷凝泵站,位置偏僻,结构复杂如蚁穴,入口极其隐蔽。那里有疤脸留下的一个极少人知道的、应急生存点。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零的体力本就消耗巨大,此刻更是步履维艰。韩夜明的体重让他不堪重负,每一次对方伤口的抽动都提醒着时间的紧迫。他调动起全部的感官,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巨大的管道缝隙、堆积的废料山丘之间,避开主干道,只走最阴暗、最不可能被搜索的路径。
沿途的景象触目惊心。封锁线外围,已经如同屠宰场。几具被辐射鼠群啃噬得面目全非、甚至部分骨骼都被腐蚀得变色的尸体随意丢弃在角落。一队铁卫正粗暴地用铁钩将一具不断发出微弱呻吟、下半身已消失、表面覆盖着一层诡异紫色结晶组织的拾荒者拖向某个焚化点(那可能是早期感染“尘埃病”恶化的可怜虫)。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血腥味和更浓烈的化学燃烧剂的气味。没有人关心他们这两个在暗处移动的“垃圾”。
一个转角,零差点迎面撞上一小队搜索的铁卫!矿灯光柱猛地扫来!零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拖着韩夜明扑进旁边一个倾斜管道形成的狭窄缝隙里,身体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心脏狂跳几乎要爆裂。听着铁卫的脚步和咒骂声在头顶通道徘徊片刻又远去,冷汗瞬间浸透了零单薄的衬衣。
就这样,依靠着对地形的熟悉、极度的谨慎,还有一点点纯粹的好运,零几乎是耗尽了最后一点潜能,才艰难地拖着濒死的韩夜明,从一个被巨大排风扇叶片遮挡、仅容一人通过的锈蚀洞口,挤进了那冰冷、潮湿、空气几乎凝滞的废弃冷凝泵站内部。
噗通!
刚进入相对“安全”的区域,零就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和架着的韩夜明一起滚倒在地。冰冷的冷凝水滴落在他们滚烫的脸上。零趴在地上剧烈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拉风箱,汗水在他身下的混凝土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印记。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无数根针扎透后又塞满了滚烫的铅块,每一次尝试凝聚精神都带来剧烈的钝痛和恶心。韩夜明更是彻底失去了意识,躺在地上气若游丝,腹部的伤口在刚才的拖行中裂得更开了,深红的血慢慢在冰冷的地上晕开,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
“疤脸……疤脸……”零在心里呼唤着那个唯一可能帮他们的老猎人。但疤脸在哪?他还活着吗?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没有时间了!零强撑着爬起,凭借模糊的记忆,在泵站内部复杂的水泥支柱和锈死的巨大阀门间摸索。找到了!在一排冷凝器巨大的、布满蛛网的散热片后方,一处不起眼的墙壁凹陷处,覆盖着厚厚的防冻油毡布。他用匕首划开固定绳结,掀开毡布。
一个小小的、但相对干燥整洁的空间显露出来。这更像一个微型地窖,角落里堆放着一排包裹严密的罐头盒(里面是老疤脸舍不得吃的应急粮)、一捆崭新的防火绳、几把磨得异常锋利的自制刀具、一个用废铁皮桶改造的简易净水装置,还有……零的眼睛一亮!一个破旧的、但印着红十字锈蚀的铝合金医药箱!疤脸果然在这里藏了一套家底!
零几乎是用扑的动作冲过去,手忙脚乱地打开那个沉重冰冷的药箱。浓烈的消毒水和霉味扑鼻而来。里面杂七杂八:几卷脏兮兮但还算干净的绷带、一瓶沉淀着絮状物的褐色碘酒(过期多年)、几板颜色可疑的止痛片、一小袋蒙尘的抗生素粉、几支针剂(标签模糊,不知道是什么)、甚至还有一把用油纸包好的、亮闪闪的手术刀和几枚粗大的缝合针线!
零的目光快速扫过韩夜明苍白的脸和那不断渗血的伤口。这些药品和工具看起来破烂落后,但在眼下,每一样都可能救命!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在据点底层见过太多次处理外伤的场景,更见过因为错误处理而惨死的人。
他先费力地将韩夜明的身体摆正(那背包小心地放在角落里),然后撕开那早已被血浸透、粘在伤口附近的衣物。狰狞的伤口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大约十公分长,边缘翻卷皮肉焦黑,似乎是被某种带钩爪的锐器或小型畸变体的爪牙撕裂所致。深达腹腔。创面还沾染着一些细碎的蓝紫色结晶碎末,散发着微弱的植物腐败气味和类似辐射的微光!毒素或者孢子污染?
零的心又沉了几分。他没有时间犹豫。他快速拿起一瓶碘酒,拧开盖子,浓烈刺激的气味让他眉头紧皱。他直接倒了一些在清洗干净的双手上(用冷凝水滴湿布料擦拭过),简单地“消毒”。然后,几乎没有停顿,他将冰冷的碘酒猛地倾倒在韩夜明暴露的伤口上!
“呃啊——!!!”即使在深度昏迷中,强烈的灼烧剧痛依旧让韩夜明浑身猛地一抽,发出一声凄厉的短促惨嚎,身体如同触电般弹了一下,随即再次彻底晕死过去。零死死按住他,眼中没有任何波澜。这是最粗暴、也最有效的初步消毒。
他看到伤口深处似乎有残留的异物——那些细碎的蓝紫色晶体。不行,必须尽可能清理干净!零拿起一根镊子(药箱里恰好有),在冷凝水滴过之后,小心翼翼、但坚决地探入那温热、黏腻、不断涌出血沫的伤口深处!
镊子触碰到柔软脏器的感觉让他胃部翻腾,但他咬着牙,凭借对生物骨骼和解剖位置的模糊记忆(拾荒者经常拆解畸变体),夹住了几块最大的碎片,用力扯出!每一次拔出都伴随着温热的鲜血涌出。伤口在剧痛和刺激下也收缩着,加大了难度。
“咳……咳……”韩夜明在极度的痛苦折磨下,无意识地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带泡沫的血丝。他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而微弱,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零的额头布满了汗珠,不是热的,而是高度紧张和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的代价。异物清理得差不多了(至少表面可见的)。他拿起那包抗生素粉,撕开,直接将大部分淡黄色的粉末一股脑洒在狰狞的伤口深处!
接下来是最重要也是最艰难的一步——缝合!零看过疤脸在陷阱中受伤后如何笨拙地给自己缝合止血,但那通常只是皮肉伤。
他拿起那枚弯弯的缝合针,在冷凝水滴过,穿上线。他的手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颤抖。针尖要穿透已经肿胀发白的皮肉边缘,拉紧线束,把敞开的血肉强行关闭……
“呼……”零深吸一口气,仿佛把这冰冷的泵站空气也化为力量。他将韩夜明视作一块需要修补的、关乎自己下一步计划的“关键零件”。冷静……缝合只是另一种形式的维修!他强迫自己抛开脑中那张濒死的、痛苦的脸,精神高度集中。
针尖刺入焦黑的皮肉边缘,阻力极大。他用力下压,穿透……拉线……打结(疤脸教过的最简单的方结)……再刺入下一针……动作生涩笨拙,但异常专注。每一针下去,韩夜明的身体都抽搐一下,如同无声的控诉。汗水浸透了零的额发,一滴滴落在他正在进行“手术”的手上。缝合线在血肉中交错,留下歪歪扭扭如同蜈蚣爬行的痕迹。血暂时被挤压止住了一些,但依旧有少量渗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一针打完,结扎。零松开钳子(他不知何时已经死死地夹住了伤口边缘两侧的皮肤),双手因为长时间的用力绷紧而微微颤抖。韩夜明的身体彻底瘫软,毫无声息,面如金纸,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还有一息尚存。
零累得几乎虚脱,后背靠着一根冰冷的水泥柱滑坐在地。他看着眼前这具被自己草草“修理”过的身体,看着那惨不忍睹的缝合线和满地的血污,第一次对自己刚刚展现出的序列能力之外的东西感到一丝迷惘——是冷酷?还是单纯的生存本能?他不知道。疤脸要是看到他现在这样,会怎么想?
疲惫感如同巨浪般吞没了他。大脑的剧痛因为精神的松弛而有所缓解,但撕裂感和晕眩依然存在。他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休息!零的目光投向角落那包被他塞回来的背包。
饥饿感最终压过了片刻的恍惚。零挣扎着爬过去,小心地解开那个坚固背包的扣带(上面同样有那道狰狞的撕裂口)。背包质量极好,外层是很厚的特殊防水涂层帆布。
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几件折叠整齐的替换衣物(比零身上的好太多)、几个扁平的密封铝罐(似乎是压缩食品)、一个精致的多用手电筒(已损坏)、一套精巧的维修工具、一只破损但精密的指南针、一个记录着潦草文字和地形的防水记事本……东西不少,但零的目光最终被底部一个厚重的铅制小盒子吸引了。
他拿出那个沉甸甸的盒子。没有锁。打开。里面填充着缓冲的黑色泡沫棉。
物品显露出来:三支手指粗细的玻璃密封管,里面是澄澈的液体。一支是常见的淡蓝色急救用合成血浆替代品(零在疤脸珍视的一本旧书上见过图示)。另外两支液体呈淡淡的金色,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很微弱,但蕴含的生命气息似乎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这是什么?高级治疗药剂?不像。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近乎密封的黑匣子,匣子的一侧有一个黯淡的光感接口。这显然是某种需要特殊设备激活的存储体。
盒子的角落里,还躺着一小支被严密包裹的针剂,针筒内是粘稠的深绿色液体,标签上的文字已经模糊,只有一个“δ”符号残留。这是什么?毒药?救命药?零不敢确定。
他的心跳加速。这两支发光的金色液体和这个神秘的黑匣子芯片,显然就是韩夜明口中“被追杀”的缘由!价值连城?或者关乎某些重大的秘密?
就在零的注意力完全被背包里的发现所吸引时,身后那原本已经陷入深度昏迷、气息微弱的韩夜明,身体突然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韩夜明紧闭的眼皮下,眼球似乎在极其快速地、违背常理地剧烈颤动!他的手指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似乎是想抓住什么。更诡异的是,他腹部的伤口边缘,那刚刚被零粗暴缝合的翻卷皮肉深处,那些被清除的蓝紫色晶体碎末沾染过的组织……竟然极其轻微地亮起了一层肉眼几乎无法察觉、如同呼吸般的一闪而逝的蓝绿磷光!而几乎同时,他微弱的呼吸,瞬间变得更加紊乱和困难,体温似乎也在急剧升高!
这种极其细微的波动,沉浸在背包秘密中的零并未察觉。但就在下一秒,韩夜明那紧闭的嘴唇似乎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低微呓语,仿佛梦魇中的惊惧嘶吼,却又细不可闻:
“别……碰……那……芯片……有……追……”
呓语戛然而止!韩夜明的身体再次归于死寂般的平静。但那瞬间的异常,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颗微小石子,在无声的空气中震荡开来。
零猛地转头!他只看到韩夜明依旧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和那死寂般的安静。刚才那声极轻微的呓语?是幻听吗?
一股莫名的不安瞬间攫住了零。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沉甸甸的铅盒。就在这时——
滴滴滴!
一阵极其轻微、频率却异常急促、如同某种信号接收器被激活的微小蜂鸣声,毫无征兆地从韩夜明身上传出!声音的来源,正是那个被零小心放在背包旁边的、被韩夜明拼死保护的背包深处!
零的脸色瞬间剧变!这声音……是追踪器?!
他猛地扑过去,疯狂地翻找背包!在背包内层一个极为隐蔽的夹层拉链下,一个只有打火机大小、闪烁着微弱红光的扁平金属块,正随着那急促的“滴滴”声,有节奏地亮起刺目的红光!
红光如同一只冰冷的、充满嘲弄和死亡气息的眼睛,在这个废弃泵站昏暗的角落里一闪,一闪。
它亮了!
有东西在靠近!速度极快!方向……正是他们藏身之所!
蜂巢之外,封锁区的边缘,一片笼罩在辐射云下、终年弥漫着厚重尘埃雾气的扭曲金属森林中。
三个几乎与浓稠雾霭融为一体的身影,正以一种超乎常理的敏捷奔行。他们完全无视了复杂的地形和潜在的畸变体威胁,如同三道在地面滑行的阴影。没有声音,没有惊扰任何潜伏的危险。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瘦、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的哑光黑色紧身作战服、脸上覆盖着一张光滑如镜、没有任何开孔的白色陶瓷面具的人。面具的边缘,有极其微弱的数据流光芒一闪而逝。代号【白瓷】。
“信号锁定,B-17区。深度:负三十五基准层。坐标精度误差:正负八米。”一个冰冷、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合成音从面具下传出。
“目标生命体征微弱,但信号源激活。那个小医师……命还真硬。”另一个穿着类似装备、但体态略显圆润(被战斗服勾勒出曲线)、带着一副镶嵌着红色单镜片目镜的身影回应道,声音经过处理,雌雄莫辨,代号【透镜】。“他身边还有另一个能量读数……微弱,不稳定,有精神异动残留……序列者?新觉醒的?F级?”
【白瓷】面具的数据流微微闪烁了一下。
“不……是残留波动……”那个红色单镜片下似乎有数据滚动,【透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疑惑,“很奇怪的……空间干涉痕迹……一闪而逝……不稳定因素。需要标记为潜在干扰,优先级二。加速,清除目标,回收芯片。阻挠者,一起抹掉。”
最后一道身影更加沉默,如一道沉默的磐石。只有在细微处能看到他背负着一件狭长的、覆盖着某种柔性吸光材料的沉重器械轮廓。
三道阴影瞬间提速,如同融入地底的幽灵,无声无息地扑向那庞大钢铁坟场的入口——一个处于铁砧据点临时外围警戒线死角、被酸雨严重腐蚀的废弃排污管道入口。
红芒在废弃泵站的角落里跳动,如同死神急促的心跳。
零的身体僵在原地,指尖冰冷。追兵!而且……是冲韩夜明来的!更可怕的是,他的能力残留波动被对方捕捉到了!他现在是“阻挠者”,是清除目标!
这处疤脸留下的安全点,此刻变成了一个暴露的囚笼!身后是昏迷濒死的韩夜明,背包里是无法丢弃的重宝,外面是远比辐射鼠群可怕无数倍的职业猎手!
滴答……
冷凝水滴落在他汗湿的脖颈上,冰凉刺骨。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