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陨大战,混沌撕开天幕,真身乃九尾神狐的忆微失去八尾,修为全毁,神格尽碎。
她拖着沉重身子,一步一步朝最高处的虚空迈去,那是世间唯一一处没被混沌亵渎的地方。
她是天地孕育的九尾神狐,天生便拥有至纯至善的力量,是混沌邪祟的天然克星。可如今,神力枯竭,神格尽碎,这力量反而成了混沌眼中最致命的弱点。
她站在虚空之上,俯瞰着因大战而变得满目疮痍的世界。
神识所及,山河倾覆,生灵皆被迷惑心智还在自相残杀。
十二神为了修补天幕相相陨落,忆微又想到了那个人,连同他最后那抹温柔到极致也悲凉到极致的笑容,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让你坠入红尘,是我之错。”
“我死后,带着这份情感站在虚空之上,融合至纯至善的力量,便可净化世间一切。”
那人艰难地抬起另一只还未开始消散的手,颤抖地想要擦去忆微嘴角血迹。
“从此之后,你便可受世间万物景仰,不再被任何束缚。”
话语如同沸雪,滚烫又冰冷。
忆微深呼了一口气,抬手擦去眼眶流淌的血泪。
最后一尾还在勉强支撑着她残破的神躯,曾经那份至高无上的威仪,早已荡然无存。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幽幽传荡在苍穹,却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和坚定。
“天道在上,法则为证!吾愿以身化炬,此情为引,镇八荒邪祟,净世间善恶。”
“断尾为楔,碎神格为契!涤荡群魔,混沌归墟!纵神魂俱灭,此意长存!”
忆微像一颗燃烧殆尽的星星,自最高处的虚空之上,朝着那被混沌席卷而变得残缺不全的世间,急速坠落。
视野被狂风拧绞成碎,耳边是风声嘶吼和天地悲鸣。
意识下沉前,一道宏大冰冷的声音、如同亘古洪钟,穿透一切喧嚣,深深地烙印在她的神魂处:
“九尾神狐忆微,乃天地孕育而生,因神陨大战断八尾修为全毁神格尽碎。赐尔凡尘渡劫之机,化去记忆承青梧命格,重铸修为,再塑神格。功成之日,方得重归。”
声音消散,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
*
头痛欲裂。
血。
到处都是血。
忆微扶着额头费力睁开双眼,视线是昏暗的猩红一片。
冰冷坚硬的地面硌着膝盖,密道外燃烧着熊熊烈火,砖石遍布鲜血,源头是那些倒在血泊里的身影……
忆微看到自己的父亲、母亲、哥哥……他们的喉咙全都被利刃割开,双目圆睁,死不瞑目地倒在了门廊下,身下血液蜿蜒成河。
空气中还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曾经古朴典雅的府邸顷刻之间变得支离破碎。
“太子殿下,弑兄篡位,勾结妖邪,祸乱青梧,罪无可赦!“
字字句句如千钧压在忆微心口,让她喘不上气。
她透过密道缝隙外的熊熊烈火,死死盯着站在庭院中央且被士兵簇拥的那个人影,双手早已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忆微很想冲出去,恨不得立马手刃了那人!但残存的理智又提醒着她,自己绝不能冲出去。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报仇雪恨!
府邸的大火越发猛烈,浓烟顺着缝隙涌了进来,呛得忆微几乎窒息。悲痛愤怒使她无处宣泄,只能紧紧攥着哥哥临死前给她的玉佩。
泪水不知何时模糊了视线,尽数呜咽都被克制在喉咙里。
趁着火势最猛吸引外面士兵注意力的同时,忆微咬着牙,将玉佩紧紧捂在心口,跌跌撞撞朝密道出口跑去。
不知在黑暗的密道里待了多久,当她走出密道来到野外之时,外面已是倾盆大雨。
雨水浇透了忆微的衣衫,刺骨的寒冷让她瑟瑟发抖。
她茫然地站在荒郊野外,回望太子府方向,雨水冲刷着脸颊,巨大的悲恸瞬间袭来,早已分不清脸上的到底是泪还是雨。
忆微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像断了线的木偶般,重重倒在了雨泊泥泞之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手中,依旧死死捂着心口处的那块玉佩。
*
“老大,这丫头细皮嫩肉的,等弄到长明洲黑市上,指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够我们几个兄弟逍遥快活好一阵子了!”男人压低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嘿嘿,老大英明!谁能想到咱们哥几个出来一趟还能有这么个收获!看她穿的那身衣料,肯定是个富贵小姐!唉,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啊!”
另一个人附和着,随即又带上了几分迟疑。
“不过……长明洲现在乱得很啊,咱们行事得小心点,别撞枪口上了。”
“怕个鸟!乱才好!越乱,越能卖个好价钱!长明洲的新帝刚即位,政局不稳,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快点赶路!我们得赶在天黑之前进城!”另一道粗犷的声音满是不耐与不屑。
意识在剧烈的颠簸中清醒了过来,忆微费力地撑起了眼皮,视线黑暗一片。
长明洲?乱?黑市?卖个好价钱?
一个想法迟钝地浮上心头,忆微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她被人贩子拐了。
但不知为何,她心底又在庆幸,自己还活着。
她下意识地摸向心口,发现玉佩还在,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块玉佩,是冰冷与绝望中唯一的支撑。
忆微死死咬住下唇,将滔天恨意狠狠咽了下去。
眼下别无他法,她没被抓回去已是万幸,这帮人贩子还要靠她吃饭,指不定要好好看着她。
忆微决定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
*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感终于停了下来。车门瞬间拉开,刺眼的光线一下子照了进来。
忆微被粗暴地拖下了车,摔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这是一条肮脏的后巷,高墙外人声鼎沸,车马喧嚣。
似乎……还有兵器碰撞的铿锵声和士兵粗鲁的呵斥声。
“快走!别磨磨蹭蹭的!”
她被推搡着穿过小巷,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央是一个简陋的高台,光线昏暗暧味,空气湿腻浑浊,香薰也掩盖不住酒气汗臭和劣质脂粉味。
台下,坐着形形色色的人,他们的目光如同黏腻的毒蛇,在忆微身上扫视。
“各位爷!新到的货!瞧瞧这丫头细皮嫩肉的……!”一道巨大的力道将她推到高台中央,声音亢奋。
台下目光瞬间灼热了起来。
“起价!一百五十两!”
竞价声音一次比一次高亢,数字节节攀升,每一次的报价都像一条鞭子在抽打她的自尊。
忆微紧闭着双眼,身体因屈辱和愤怒而剧烈颤抖,同时,她也在使劲让自己冷静下来,拼命思考着破局之法。
“六百两!归我了!”一个长着一副尖嘴猴腮的人拍案而起,不善的目光几乎要将她层层剥光。
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远处传来!
紧接着,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剧烈颤动!外面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兵刃交击之声和百姓惊恐的哭嚎!
“兵变了!他们杀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