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黑铁巨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发出震耳欲聋的闷响,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最后的光明。门轴摩擦的刺耳尖啸在通道内回荡,最终被一种更沉重、更令人窒息的东西吞没——那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不是新鲜血液的甜腥,而是一种混合了陈年血垢、腐烂皮肉、排泄物和绝望气息的、令人作呕的恶臭。它如同粘稠的浓雾,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黏附在皮肤上,沉甸甸地压在胸口。通道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墙壁上相隔甚远、镶嵌着劣质发光矿石的壁龛,散发着惨绿幽光,勉强照亮脚下湿滑黏腻的地面。那地面并非石板,而是某种暗红色的、仿佛被无数鲜血反复浸泡又干涸的夯土,踩上去软塌塌的,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
千汐玥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冰蓝色的眼眸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邃寒冷,如同万载寒潭。她周身自然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寒意,将那试图黏附上来的污浊气息微微推开。璀璨的金发在这种环境下如同暗夜中的孤星,异常醒目,也引来了无数道从黑暗中射来的、充满贪婪、恶意和审视的目光。
紧跟在千汐玥身后半步的炎烬,则如同炸了毛的困兽。他赤红的瞳孔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鼻翼翕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低吼。通道内弥漫的浓郁血腥和死亡气息,如同火星溅入了油桶,疯狂刺激着他体内本就狂暴不安的火焰力量。皮肤下暗红色的光芒不受控制地明灭闪烁,散发出灼热的气浪,与通道内的阴冷形成诡异对抗。他紧握着拳头,指骨捏得咯咯作响,身体紧绷如弓弦,仿佛随时会扑向黑暗中窥伺的敌人。
通道两侧,影影绰绰。借着惨绿幽光,可以看到无数人影如同鬼魅般或倚或靠,或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他们衣衫褴褛,大多带着沉重的镣铐,身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和干涸的血迹。眼神空洞麻木者有之,如同行尸走肉;凶残暴戾、舔舐着刀刃者有之,如同择人而噬的恶鬼;更多的是像毒蛇般阴冷窥伺,评估着新来者的价值与威胁。空气里除了血腥恶臭,还弥漫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只有粗重压抑的呼吸声、镣铐的轻微摩擦声,以及偶尔响起的、意义不明的痛苦呻吟或低低狞笑。
“啧,细皮嫩肉的雏儿?还有个金毛小娘们?新鲜货色啊…”一个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右侧阴影里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垂涎和恶意。
“小心点,那红毛小子身上的火气…有点邪门。”另一个阴冷的声音提醒道。
“管他什么来头,进了这‘屠宰场’,都是待宰的猪猡!”一个高大魁梧、脸上横贯着巨大刀疤的壮汉抱着手臂,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目光如同打量牲畜般扫过千汐玥和炎烬,带着残忍的戏谑。
炎烬猛地扭头,赤红的瞳孔如同燃烧的炭火,狠狠瞪向那刀疤壮汉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一声充满警告意味的低沉咆哮。他身上的灼热气息猛地一涨,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一下。那壮汉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大嘴,露出满口黄牙,非但没有畏惧,反而像是看到了有趣的猎物,眼神更加兴奋残忍。
千汐玥仿佛没有听到这些污言秽语和挑衅,脚步依旧平稳向前。她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散开,冰冷而精确地感知着通道内每一个角落。黑暗中隐藏着多少双眼睛?哪些气息虚弱不堪?哪些如同毒蛇般阴冷蛰伏?又有哪些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信息如同冰冷的溪流,汇入她清晰冷静的意识之中。
通道并非笔直,而是不断向下延伸,仿佛通往地狱的更深处。越往下走,血腥气越浓,墙壁上开始出现大片大片暗褐色的喷溅状痕迹,以及一些深深刻入石壁的、绝望的抓痕。空气中那股沉甸甸的死亡和疯狂气息,几乎凝成了实质。
就在通道拐过一个近乎九十度的陡峭弯角时,前方豁然开朗,但景象却更加令人心悸。
这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古罗马斗兽场般的圆形地下空间。空间中央是一片巨大的、由暗红色沙土铺就的场地,上面布满了深褐色的污渍和坑洼,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尘土气。围绕着这片“斗兽场”的,是如同蜂巢般层层向上开凿的、密密麻麻的石窟。那些石窟大小不一,有些敞开着,露出里面简陋肮脏的草铺,更多的则被厚重的铁栅栏门封闭着,栅栏后是无数双麻木或疯狂的眼睛。
此刻,这片“斗兽场”的中央,正上演着一场血腥的搏杀。
两个身影如同野兽般纠缠在一起。其中一人身形佝偻,动作却快如鬼魅,手中一柄锈迹斑斑的短匕如同毒蛇的信子,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溜血花。他的对手是个体型壮硕如熊的大汉,浑身肌肉虬结,但动作迟缓,身上已被划开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涌出,染红了脚下的沙土。大汉发出困兽般的咆哮,试图抓住那滑溜的对手,但每一次都扑空,反而被对方在肋下、大腿内侧又添新伤。
“杀了他!瘦猴!捅穿他的喉咙!”
“蠢货!熊瞎子!撕碎他!用你的拳头砸烂他的脑袋!”
四周石窟的铁栅栏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嘶吼和叫骂,充满了嗜血的狂热。那些麻木的眼睛里也点燃了疯狂的火焰。
“噗嗤!”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瘦猴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大汉腋下钻过,锈迹斑斑的匕首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捅进了大汉的后心,直至没柄!大汉的动作瞬间僵住,眼中的狂暴迅速被死灰取代。他庞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轰然向前扑倒,重重砸在暗红色的沙土上,激起一片尘土。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形成一滩不断扩大的、黏稠的深红色湖泊。
瘦猴喘息着,一脚踩在大汉的背上,猛地拔出匕首,带出一股血箭。他举起染血的匕首,对着四周的石窟发出胜利的嘶吼,脸上沾满了对手温热的鲜血,表情扭曲而狂热。
周围的叫骂声瞬间变成了更加疯狂的欢呼和口哨,如同群魔乱舞。
千汐玥的目光平静地掠过场中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落在胜利者那张扭曲的脸上,冰蓝色的瞳孔中没有丝毫波澜。炎烬则死死盯着那滩不断扩大的鲜血,赤红的瞳孔剧烈收缩,呼吸更加粗重,体内的火焰力量如同被浇了油,躁动得几乎要冲破皮肤。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了血丝,才勉强压制住那股毁灭的冲动。
“看够了吗?新来的小崽子们?”一个嘶哑、如同破风箱般难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千汐玥和炎烬身后响起。
两人猛地转身。
一个身影如同从墙壁的阴影里直接“流”了出来。来人身材矮小,甚至有些佝偻,穿着一件油腻发亮、看不出原色的皮坎肩,裸露出的手臂干瘦却布满虬结的肌肉和狰狞的伤疤。他的脸是那种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色,皱纹深刻如同刀刻,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得如同秃鹫,闪烁着残忍、狡诈和一种看透生死的麻木光芒。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悬挂的东西——那不是武器,而是由十几颗大小不一、风干缩水、面目狰狞的**人类颅骨**串联而成的恐怖腰链!随着他的走动,那些风干的头颅相互碰撞,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哒”轻响。
他手里拖着一根沉重的、顶端带着锈蚀铁钩的锁链,链条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刺耳摩擦声。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如同这片血腥地狱中土生土长的恶鬼。
“欢迎来到‘屠宰场’。”他咧开嘴,露出满口参差不齐的黄黑色牙齿,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尽的恶意,“我是这里的规矩,你们可以叫我——‘血屠’。”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先在炎烬那躁动不安、散发着危险热浪的身上剜了一眼,重点扫过他紧握的、青筋毕露的拳头,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然后,那双秃鹫般的眼睛才慢悠悠地转向千汐玥。
当他的目光落在千汐玥脸上,尤其是那头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难掩璀璨的金发和那双冰寒彻骨的蓝眸时,他那麻木残忍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不是惊艳,而是如同鬣狗发现了稀世珍宝般的贪婪和兴奋!
“啧啧啧…”血屠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在千汐玥精致的脸蛋和璀璨的金发上来回扫视,如同在评估一件稀有的货物,“金头发,蓝眼睛…这脸蛋…这身段…嘿!真是…稀罕货啊!”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更加嘶哑难听,“那些喜欢玩‘细瓷娃娃’的老爷们,怕是要抢破头了!值钱!真他妈值钱!”他腰间的人骨腰链随着他兴奋的身体微微晃动,颅骨空洞的眼窝仿佛也透出贪婪的光。
“不过嘛…”血屠话锋一转,秃鹫般的眼睛眯了起来,闪烁着阴险狡诈的光芒,“在把你送到那些老爷们的床上之前…得先让你明白明白这里的规矩。”他手中的铁钩锁链哗啦一抖,铁钩的尖端闪烁着寒光,指向场中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大汉尸体,又指向四周石窟里那些疯狂叫嚣的身影。
“看到没?这里,没有名字,只有编号!没有朋友,只有猎物!没有规则,只有活着和死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疯狂的煽动性,“想要活下去?想要吃的?想要干净的水?想要女人?想要力量?!那就去抢!去夺!去杀!”
他猛地踏前一步,那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血腥和体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喷到千汐玥脸上。他死死盯着千汐玥那双冰蓝色的、毫无波澜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恐惧或者慌乱,但他失望了。那双眼睛依旧平静,平静得如同冻结的湖面,倒映着他那张因兴奋和残忍而扭曲的蜡黄面孔。
这平静,反而激起了血屠一丝莫名的恼怒和更深的兴趣。
“小美人儿,别以为有张漂亮脸蛋就能在这里当大小姐!”他阴恻恻地笑着,伸出枯瘦如鹰爪般的手指,竟想去勾千汐玥的下巴,“这里的规矩第一条:弱肉强食!第二条:我血屠的话,就是规矩!第三条: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知道明天的太阳是什么颜色”
就在他那肮脏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千汐玥皮肤的刹那——
“滚开”
一声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怒吼在千汐玥身侧炸响!压抑了许久的狂暴火焰如同找到了宣泄口,轰然爆发!
炎烬!他赤红的瞳孔瞬间被狂暴的火焰充斥!体内的灼热力量再也无法遏制,皮肤表面猛地亮起刺眼的暗红色光芒,一条条如同熔岩流淌般的纹路在他裸露的手臂和脖颈上浮现!周围的空气温度骤然飙升!他如同被激怒的疯虎,一拳带着灼热的气浪和刺耳的呼啸,狠狠砸向血屠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拳风所过,连粘稠的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变形!
“找死!”血屠眼中凶光爆射!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暴躁易怒的红毛小子,竟然敢在第一时间就对他这个管理者出手!而且这火焰的力量…狂暴得超出了他的预估。
他反应极快,矮小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一滑,如同滑腻的泥鳅,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足以熔金化铁的一拳!同时,他手中的铁钩锁链如同毒蛇般弹射而出,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锈蚀的铁钩直取炎烬的咽喉!速度狠辣刁钻!
炎烬一击落空,狂暴的火焰力量反噬,让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动作出现了一丝迟滞。眼看那致命的铁钩就要洞穿他的喉咙。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冰冷刺骨、薄如蝉翼的冰蓝色气刃,毫无征兆地从斜刺里射出!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斩在了铁钩锁链的中段。
“锵——!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蕴含着极致寒意的气刃与带着血屠魂力的铁链狠狠碰撞!火星四溅!气刃瞬间崩碎,化作漫天冰晶,但那铁链前冲的势头也被硬生生阻了一阻!铁钩险险地擦着炎烬的脖颈皮肤掠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和灼热的刺痛感!
血屠握着锁链的手微微一麻,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他猛地扭头,看向气刃射来的方向——千汐玥缓缓放下了并拢的剑指,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刚才那精准而致命的一击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
通道内瞬间死寂!
石窟里疯狂的叫嚣声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两个胆敢对管理者出手的新人身上!有震惊,有幸灾乐祸,有残忍的期待,也有极少数隐藏在深处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光芒(比如东北角石窟里一个抱着断刀、眼神沧桑的独眼老者)。
血屠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缓缓收回锁链,铁钩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他看了看脖子上流血、却依旧如同愤怒公牛般喘着粗气、死死瞪着他的炎烬,又看了看旁边气息冰冷、仿佛置身事外的千汐玥,尤其是她指尖残留的那一丝微弱寒气。
“好…很好…”血屠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充满了压抑的暴怒和一种扭曲的兴奋,“刚来就敢炸刺儿?还是个带冰碴子的硬茬子?有意思…真他妈有意思!”他腰间的人颅骨腰链随着他身体的微微颤抖而“咔哒”作响。
他猛地一指炎烬,又指向千汐玥,对着整个死寂的“斗兽场”嘶吼道:
“都他妈给老子听好了!这两个新来的崽子,丙字七号!丙字八号!”他的目光如同毒钩般锁定在千汐玥身上,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特别是这个金毛的丙字八号!老子倒要看看,你这身细皮嫩肉和那点冰碴子,能在这‘屠宰场’里活过几天!”
“把他们,”血屠对着黑暗的角落一挥手,几个同样眼神麻木、气息阴冷的看守如同幽灵般浮现,“带到‘猪笼’去!好好‘招待’!让他们清醒清醒,明白明白这里的空气…是用什么染红的!”
沉重的脚步声和铁链拖曳声在死寂中响起,如同敲响了通往地狱更深处的丧钟。千汐玥冰蓝色的眼眸扫过血屠腰间那些空洞的颅骨,又掠过石窟阴影里那些麻木或疯狂的眼睛,最后落在身边依旧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炎烬身上。
死亡训练营的序章,在浓郁的血腥味中,正式拉开了帷幕。而她手中的冰刃,将在这片污浊的炼狱中,淬炼出第一抹真正的血色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