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苟住的人生剧本刚翻开就要撕?

供奉殿穹顶高远,阳光透过巨大的彩绘琉璃窗泼洒而下,在冰冷光滑的黑曜石地砖上切割出斑斓的光块,空气里浮尘无声舞动。一股混合着古老石料、熏香,还有某种顶级魂师身上特有的、近乎实质的魂力压迫感,沉沉地压在每一寸空间里。

巨大的环形长桌旁,七把高背椅只坐了六人。凌澈宸缩在角落里一张专为“家属”准备的小马扎上,努力降低存在感,视线却黏在斜前方那道挺拔的深蓝背影上。

青鸾斗罗。

他的“爷爷”。供奉殿三供奉。一身黄金战甲在光影里流淌着内敛而强悍的光泽,外面随意披着象征身份的深蓝供奉袍,边缘绣着繁复的青色鸾鸟暗纹。那头标志性的短发,蓝色中掺杂着几缕桀骜不驯的青,像浸了寒泉的剑锋。此刻,青鸾斗罗的手指正无意识地、一下下敲击着冰冷的桌面,发出“笃、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精准地敲在殿内紧绷的寂静上。

“那小子,”金鳄斗罗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打破了沉寂,他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把面前一份薄薄的、关于某个诺丁城初级魂师学院学员的报告捏碎,“唐三!邪门得很!大师玉小刚那个废物,能教出什么货色?可这报告上说,他入学才多久?武魂蓝银草?呵!不到一年,魂力提升速度简直像吃了仙草!还有那诡异的步法,鬼影迷踪?听都没听过!他背后没人?鬼才信!”

雄狮斗罗嗤笑一声,浑厚的声音在空旷大殿里嗡嗡回响:“没准是昊天宗暗中弄出来的小崽子,偷偷摸摸塞给那废物养着,憋着坏水呢!”他眼中凶光一闪,如择人而噬的猛兽。

光翎斗罗,顶着一头银发的老顽童,此刻脸上也没了惯常的嬉笑。他指尖把玩着一枚凝结的冰晶,寒气丝丝缕缕逸散开来,声音里带着少有的凝重:“昊天宗?他们缩在山上当乌龟多少年了?我看不像。这小子……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怪胎。他的暗器手法,”光翎顿了顿,冰晶在他指尖碎裂,“有些门道,刁钻得不像话,绝对不是学院里能学到的玩意儿。诺丁城那小破地方,藏得住这种龙?”

青鸾斗罗敲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下。他缓缓抬起头,深蓝色的眼眸扫过众人,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像沉静无波的深海,让所有触及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想要避开。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议论:“怪胎?邪门?”他嘴角扯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洞悉一切的漠然,“你们只看到表面。他身上的‘异常’,远不止步法和暗器。那份与年龄全然不符的沉稳,近乎妖异的战斗本能,对魂技、魂力运用那种天生的、不合常理的精准……仿佛生而知之。”他微微前倾,黄金战甲的肩甲反射出一道冷光,“这些东西,不是一个乡下小子能‘天生’拥有的。背后,绝对有我们尚未触及的‘东西’。要么,是某个隐世老鬼倾囊相授;要么……”他目光沉沉,吐出两个字,“就是‘他’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话音落下的刹那,青鸾斗罗的手掌看似随意地按在了厚重的黑曜石桌面边缘。没有魂力爆发的光芒,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脆响,如同琉璃碎裂,清晰得刺耳。以他手掌为中心,蛛网般细密、深刻的裂痕瞬间蔓延开去,覆盖了整张桌面的三分之一!裂纹边缘光滑如镜,显示着一种对力量登峰造极的掌控——瞬间的爆发,绝对的凝聚,没有丝毫浪费。桌面结构虽未彻底崩溃,但那份触目惊心的裂痕,比直接拍碎更令人心头凛然。

殿内落针可闻。供奉们看着那桌面狰狞的裂痕,又看向青鸾斗罗那张冷峻依旧的脸,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那份关于唐三的薄薄报告,此刻重逾千钧。

角落里,凌澈宸的小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他死死攥着小马扎的边缘,指关节捏得发白,才勉强压下喉咙里几乎要冲出来的呐喊:爷爷!您老真相了!那货本身就是个挂逼!他还有个同样挂逼、能把暗器搓成加特林的穿越者兄弟叫萧炎啊!巨大的信息洪流在他脑海里疯狂冲撞,神级精神力的“视野”里,供奉殿宏伟的穹顶、长老们身上流淌的磅礴魂力、空气中细微的能量粒子……一切纤毫毕现,却无法平息他内心的惊涛骇浪。这剧本刚翻开,就要上演地狱难度?

就在这死寂得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一个带着点孩童稚气、却又努力模仿大人平静语调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爷爷,”凌澈宸从小马扎上站起来,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殿堂和高大的供奉们面前显得格外单薄。他努力挺直背脊,仰头看着青鸾斗罗那深不可测的蓝色眼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凝滞的空气,“那个唐三……我们是不是可以……‘看’得更清楚一点?”

他伸出白白嫩嫩的手指,有些犹豫地、试探性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没有孩童的天真懵懂,只有一种竭力想表达某种复杂含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豁出去的决然。

“看?”青鸾斗罗微微侧首,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锁定在凌澈宸身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刺灵魂深处。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全然的审视。“怎么看?”

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压下。凌澈宸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神级精神力构筑的感知屏障在这道目光下微微震颤。他硬着头皮,努力让声音不发抖,把刚才在角落里反复推演、试图“合理化”的说辞抛出来:“就是……不是用眼睛看啊。爷爷你们打架的时候,不也要感知对手的魂力波动吗?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更厉害的‘感知’?比如……嗯,像隔着很远,也能‘听’到别人心里想什么?或者‘看’到别人下一步要做什么?这样,就算那个唐三再邪门,他还没动,我们就先知道了呀!”

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充满孩童式的、对某种神奇能力的向往和猜测,带着点天真的狡黠,仿佛只是一个异想天开的孩子在提出一个有趣的游戏设想。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紧紧盯着青鸾斗罗的脸,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过他精神力的捕捉。

殿内其他几位供奉的目光也齐刷刷聚焦过来。金鳄斗罗浓眉拧起,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耐和审视。光翎斗罗则挑了挑眉,冰蓝色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兴味,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儿。

青鸾斗罗没有立刻回应。他的目光依旧钉在凌澈宸脸上,深蓝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细微的青色流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那沉默持续了足足三息,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凌澈宸感觉自己后背的冷汗都快浸透里衣了。

然后,青鸾斗罗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他没有弯腰,仅仅是头颅微微低垂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角度,俯视的角度带来的压迫感却骤然倍增。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却像冰锥一样精准地刺向凌澈宸试图掩藏的核心:

“武魂尚未觉醒,魂力波动几近于无……”他微微一顿,目光锐利如刀锋,刮过凌澈宸的额头,“你,哪来的‘神级精神力’?”

“神级精神力”五个字,如同五道惊雷,轰然炸响在凌澈宸的脑海!

嗡——

凌澈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彻底停滞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青鸾斗罗那平静却如同审判般的声音在疯狂回荡:神级精神力…神级精神力…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

他试图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脸颊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骤然收缩,映着青鸾斗罗那张冰冷、审视、毫无波澜的脸。完了!暴露了!刚穿过来就要被当成夺舍的老怪物切片研究了吗?小马扎的硬木边缘几乎要被他无意识收紧的手指捏碎。

供奉殿内,死寂重新降临。但这一次的死寂,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张力。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沉重地挤压着每一寸空间。

金鳄斗罗猛地挺直了魁梧如山的身躯,虬结的肌肉在黄金甲胄下贲张,铜铃般的巨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如同被侵入领地的凶兽,牢牢锁定凌澈宸,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威胁的闷哼。雄狮斗罗的瞳孔瞬间收缩成危险的竖线,周身散发出无形的煞气,像一头即将扑击的雄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凌澈宸单薄的身板,仿佛在寻找那所谓“神级精神力”的源头。降魔斗罗和千钧斗罗这对兄弟,几乎在同一时间绷紧了身体,目光如电交汇,无声的警惕在两人之间瞬间达成。

唯有光翎斗罗,眼中那点玩味的兴致瞬间被点燃成了实质的冰焰。他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指尖萦绕的寒气骤然变得活跃起来,丝丝缕缕的白雾升腾,映得他那张带着顽童气的脸显得有些诡谲。“哦?”他拖长了调子,冰蓝色的眸子在凌澈宸惨白的小脸和青鸾斗罗冷峻的侧脸上来回逡巡,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谜题,“老鸟,你这话……可有点吓着小朋友了。”他的语气带着戏谑,但那冰寒的气息却毫不掩饰地弥漫开来。

六道属于巅峰斗罗的、或狂暴、或阴冷、或锐利、或探究的恐怖气机,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将角落里的凌澈宸彻底笼罩!那并非刻意释放的魂压攻击,仅仅是强者无意识流露出的气息锁定和本能的警惕审视,就已经如同实质的枷锁,沉重得让他几乎窒息,双腿发软,全靠意志力死死撑着才没有瘫倒下去。神级精神力构筑的感知屏障在这六股气息的冲击下剧烈波动,如同风暴中的烛火,摇摇欲坠。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凌澈宸。在这绝对的、足以将他碾碎成齑粉的力量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青鸾斗罗再次动了。

他没有看任何人,仿佛周遭那足以让魂斗罗都崩溃的恐怖气息锁定根本不存在。他只是向前迈出了一步,仅仅一步。

那深蓝色的供奉袍随着他的动作无声拂动,袍角上青色的鸾鸟暗纹仿佛活了过来,流转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灵韵。随着这一步踏出,一股无形的、温和却沛然莫御的场域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悄然扩散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魂力爆发,没有光芒四射的魂环显现。只有一种纯粹的、源自生命层次和精神层面的绝对掌控力。

金鳄斗罗那狂暴的气息如同撞上了一堵柔韧无比的深海壁垒,瞬间被抚平、消融。雄狮斗罗的凶煞之气如同冰雪遇阳,无声瓦解。降魔千钧兄弟的警惕气场被一股柔和却不容置疑的力量轻轻推开。光翎斗罗指尖跃动的冰焰猛地一滞,寒气仿佛遇到了天然的克星,不甘地退缩了几分。

六位巅峰斗罗的气息锁定,在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步之下,如同阳光下的薄雾,顷刻间被涤荡一空!

大殿里那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力骤然消失。凌澈宸只觉得身体一轻,差点一个趔趄,肺部贪婪地吸入带着熏香味道的空气,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湿,冰凉一片。他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看到的是青鸾斗罗宽阔挺拔、如同定海神针般的深蓝背影,稳稳地挡在了自己与那六道审视目光之间。

青鸾斗罗终于侧过身,深蓝色的眼眸再次落在凌澈宸惊惶未定的小脸上。那目光依旧深邃如渊,却少了那份几乎将他灵魂刺穿的锐利审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那复杂中,有探究,有凝重,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护短?

“跟我来。”青鸾斗罗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依旧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没有再看其他供奉一眼,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质问和此刻的庇护,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转身,深蓝的袍袖拂过空气,径直朝着供奉殿深处那道通往更高层的、幽暗而肃穆的盘旋石阶走去。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大殿里回荡,每一步都敲在凌澈宸的心尖上。

凌澈宸看着那深蓝色的背影走向盘旋而上的幽暗石阶,心脏还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撞击着方才被惊骇冻结的肋骨,带来一阵阵迟来的钝痛。神级精神力赋予的超凡感知,此刻清晰地“看”到,那六道来自巅峰斗罗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身上,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未消的惊疑、审视和浓浓的探究欲。光翎斗罗那冰蓝色的视线,更是像淬了毒的针,刺得他后颈发凉。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强行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战栗。小马扎的木刺硌着掌心,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刺痛,却奇异地让他混乱的思绪抓到了一丝锚点。

跑?往哪跑?这供奉殿就是龙潭虎穴!解释?怎么解释一个六岁稚童身负神级精神力?除了暴露自己是个“异类”或者“夺舍的老鬼”,不会有第二种结果。青鸾那句“跟我来”,是审判的开始,还是……一线生机?

没有选择。

凌澈宸咬紧牙关,舌尖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他用尽全身力气,从那张仿佛粘住了他屁股的小马扎上挣脱出来。双腿还有些发软,但精神力的强行凝聚勉强支撑住了身体。他低着头,不敢再看那些供奉,视线死死盯着前方青鸾斗罗袍角下摆那抹深邃的蓝色,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的灯塔。他迈开脚步,小小的身影努力跟上前面那沉稳的步伐,踏上了那冰冷、仿佛通往未知命运的盘旋石阶。

石阶狭窄而陡峭,盘旋向上,深入供奉殿更高、更幽暗的核心区域。两侧墙壁是冰冷的黑色巨石,打磨得光滑如镜,却没有任何壁画或装饰,只有岁月侵蚀留下的细微痕迹,透着一股沉重的历史感和不容亵渎的肃穆。光线在这里变得极其吝啬,只有高处不知从何处透下的几缕微光,勉强勾勒出脚下台阶的轮廓,更深处则是一片吞噬光线的浓黑。

青鸾斗罗的脚步不疾不徐,踩在石阶上发出清晰而单调的回响,哒、哒、哒……这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像无形的鼓槌,一下下敲在凌澈宸紧绷的神经上。他只能紧紧跟随,努力让自己的脚步声融入其中,生怕落下太远,被这片象征着武魂殿最高权柄和最深秘密的黑暗彻底吞噬。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前方带路的深蓝身影终于停下。

这里似乎是石阶的尽头,一个相对开阔的平台。平台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雕像。雕像的材质非金非石,在微弱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温润而内敛的暗金色泽。那是一个背生六翼、面容模糊的天使形象,双手拄着一柄巨大的长剑,剑尖向下,直指地面。一股浩瀚、威严、仿佛能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的磅礴意念,如同无形的潮汐,无声地弥漫在整个空间。凌澈宸的神级精神力刚一触及,便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敬畏和轻微的刺痛感,仿佛蝼蚁仰望苍穹。他立刻收束感知,不敢再肆意探查。

青鸾斗罗没有理会那尊令人心神震颤的天使雕像。他转过身,深蓝色的眼眸在昏暗中显得更加幽邃,如同寒潭。他看向凌澈宸,目光不再是之前在殿中的那种穿透性的审视,而是沉淀下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能压垮山岳的重量。

“跪下。”两个字,平静无波,却比雷霆更重。

凌澈宸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下意识地抬头,对上青鸾斗罗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没有怒意,没有杀气,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一种宣告规则降临的冷漠。

膝盖接触到冰冷坚硬的地面,寒气瞬间透过薄薄的衣料刺入骨髓。凌澈宸跪在天使雕像投下的巨大阴影边缘,垂着头,看着自己撑在地面的、微微颤抖的手指。他知道,真正的“审判”,此刻才开始。

青鸾斗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在这片寂静与神威交织的空间里,清晰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棱般的质感:

“凌澈宸。”“告诉我。”“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