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最爱是你

天将破晓。黎明前的黑暗最是难熬。

潘寿坤怀里揽着熟睡的儿子。入睡前,阿伦达不知问了多少遍,安娘什么时候回来。起初,他还能敷衍地回答儿子几句。越到最后,夜越来越深,雨也飘飘洒洒,宁安回来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他就泄气了!想不到以他一族之王的身份,富甲天下,却连一个女人的心都得不到,他的失落弥天亘地,他的郁愤也填满胸腔。

飞雪倚在窗边整整待了一夜。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晓风摧人心,残月伴凄凉。如何打发这愁如海的漫漫长夜?除了胡思乱想,除了满面清泪,她一无所有。“含情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她吟着这两句诗,举目四望,空荡荡的屋子,鸳鸯瓦冷,翡翠衾寒。没有爱的大殿,就是冷宫。她有些不寒而栗,我该何去何从呢?

天色渐渐亮起来,这漫长的一天一夜,如同苦熬了三年五载那么艰辛。

“颜飞雪,你的梦该醒了!王爷和公主好不容易有了双宿双栖的时机,早该远走高飞了!你还奢望什么?王爷会为了你而留下来吗?你当自己是什么呀……”她心里百转千回地叩问自己。“走吧……楚王妃,甚至是薛丽芸,都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这里,而你这妻不是妻,妾不是妾的尴尬身份,当真是羞见故人,留不得了……”

飞雪在床上铺开了包袱,打算收拾行囊。这一身荣华,皆是王爷情浓所赐;如今情淡,发现这一切,她都不曾拥有。她褪去这一身华服,卸下这沉重的铅华,回归到她本来的面貌。菱花镜里,她穿着自己初入王府的衣衫,将杏花簪子原封不动地放进锦盒里。可惜公主不在,否则真可以还君明珠。她将脱下的衣服一一叠好,端放在床上。不属于她的东西,她要全部留下。“王爷,从此以后,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你是飞鸟,可以海阔天空,自由翱翔;我便是沉鱼,深潜水底,苦海无涯,注定是不再相逢了……”她拾起包袱,再留恋一眼,泪湿红妆。

楚王在宫门口依依惜别了宁安,接着便马不停蹄地飞奔回含情殿。

飞雪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楚王气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他面色憔悴,风尘仆仆,眼里血丝隐隐,仿佛赶了许多路,备尝辛酸。楚王看她素净的装束,红肿的双眼,薄薄的泪花,肩上的包裹,心中了然。

“你要离我而去吗?”楚王泪洒,声音低哑。

飞雪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一个劲地哭泣。起初还是抽噎,直至不能自控,扔掉包袱,扑进楚王怀里放声痛哭。“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楚王紧紧地拥着她,恨不能将她裹进自己的胸膛。“都过去了……以后,我就是你一个人的!”

飞雪抬起泪眼,他的温柔足以碾碎大殿的冰冷。“是真的吗?”飞雪不敢相信。

“是真的,如有欺瞒,甘愿五雷……”飞雪蒙上他的嘴,阻止他将毒誓继续说下去。

“我愿意相信……”飞雪还是有些不放心,怯生生地又问:“可是,王爷为何不与公主远走他方呢?这个机会千载难逢……”

“我是为你留下的,因为……我舍不得你!”楚王款款深情,飞雪感动得无以复加。

“那……昨晚……”

“昨晚……”楚王有些错愕,也有些脸红。“就像一场梦,美则美矣,只可惜醒得太快了。”

听到楚王含含糊糊的话语,飞雪懂了!原来丽芸担心的没错,楚王果然没有把持住。

“你和她?……”飞雪心碎地启齿。

楚王见她若有所失的样子,忍不住双手握紧了她的细腰。“昨晚我没有,我的眼底心里全都是你,对于宁安,我是有很多的亏欠。可是,七年茫茫生死,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少男少女,而是更多了一份责任,我也多了一份痴念。我是你的,是你一个人的……”

飞雪释然而笑,捧起他略有沧桑的脸庞,仔细地瞧着。她激动地泪不自抑,哭笑难禁。她害怕发生那一幕,害怕他们之间有什么,害怕自己会过不去那一道坎。

“你又哭又笑的,成什么样子!”楚王笑意满满地。

飞雪轻轻摇头。“放你跟她见面,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也给自己铺好了退路。我一直以为,王爷有了公主,就不会再要我了……我都决定要离开这儿了。王爷和公主彼此相爱,彼此有情,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也是美事一桩,我也该为你俩感到高兴……”

“你说得轻巧,可我已经闻到醋味了!”楚王捏起她的俏鼻梁,半开玩笑地说。

“王爷!”飞雪撅着樱桃小嘴,踱到了床边。

楚王赶紧追上去,像胶水一样黏在她的身上。“没有下次了好不好?以后我不再和别的女子私下见面,我也和她们保持距离,好不好?”楚王附在她耳边,柔声柔语地。

飞雪还是不说话。楚王又使劲地亲了亲她的脸蛋,飞雪这才微露喜色。

“其实,我看着她的脸,想起的却是你。她说她就要走了,今生再也见不着面了,她说她想留一个美好的回忆在心里,你说,我忍心不成全她吗?”

“究竟是她想留个回忆,还是你想留个回忆?”飞雪娇嗔道。

“这话听着怎么酸溜溜的呢!”楚王戏谑道。

“王爷……”飞雪像株含羞草依偎在楚王怀里。

“我现在觉得很轻松,卸掉了许多包袱,仿佛突然之间大彻大悟。我终于弄清楚了一件事……”

“什么?”飞雪秋波荡漾。

楚王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他柔情的嗓音如清泉汩汩,一字一字地流泻:“我最爱的人——是你。”

飞雪好感动,回报他一个痴心的微笑。“当时,我害怕宁安回去无法向潘寿坤交待这一夜的去处,我觉得我有义务带她远离责难和是非。当我说出要带她走的话,我却痛苦难当。因为带她走,就意味着撇下你……那种椎心刺骨之痛,是我一生不曾有过的……是宁安,她拆穿了那个戴着假面具的我。她坚持要回去,因为她说她是别人的妻子,是一个六岁孩子的母亲……而我,也是别人的丈夫……我不是宁安唯一的指望,却是你仅有的依靠……和你分开,简直生不如死!”

飞雪已经是个泪人了。楚王低头,拂掉了她流出的泪滴。

“不要哭……从今天开始,我只隶属你一个人,我不会再对任何女人动心,我是你一个人的……”

飞雪简直要醉了,醉倒在楚王这番海誓山盟里了。

“但愿我们的生命里无风也无浪,白首不离……”飞雪这样期许着。

“人生无再少,白发唱黄鸡。身在高门广厦,常有山泽鱼鸟之思。”他长叹,眼睛里布满了忧郁。“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脱掉这一身枷锁,过四海为家,随遇而安的日子……”

“不要叹气!”飞雪捋了捋他紧锁的愁眉,送上一个暖暖的微笑。“拥有彼此就是最大的幸运。不是吗?”

楚王舒心一笑。他双手紧托飞雪弱柳腰肢,贪婪地从她的眉间、鼻尖吻到唇边。飞雪则微闭着双眼,静静地歆享他的恩泽。

“王爷?!”门没关,丽芸一早上来看看情况,见到楚王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她忍不住欣喜,竟也顾不得楚王和飞雪正在亲热,失口喊出来。

飞雪被这一声惊醒,娇羞地退到一侧。丽芸不能自已,饿虎扑食般扑向楚王怀里。“王爷,我真害怕你不回来了!求求你,以后都不要再吓我们了……”

楚王无奈地看着一旁的飞雪,飞雪同样是无奈地看着他。她明白,楚王从来就不是她一个人的……

飞雪的泪在眶子里打转,可她不敢让泪流出来。她再深情地凝望一眼,选择了悄悄离开。

“飞雪……”楚王低声喊着她的名字,本能地推开丽芸,过去拉紧了飞雪的衣袖。

丽芸觉得自己太无状,有些无地自容。楚王目光所到之处,都只有飞雪一个人。在没有遇上飞雪时,他还会用温情的目光看着她,会在她受到委屈的时候,为他伸张正义。而现在,神女有梦,襄王无心。她早就不心存妄念了。

“姑娘,你留下!”她挽住飞雪的胳膊,荡去眼睛里的泪花,脸上漾起一层薄薄的笑影。

“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过来抢走王爷……只是许久未见,有些情不自禁而已。我想,连宁安公主都无法将王爷带离,我不会不自量力将王爷据为己有。”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飞雪慌忙解释着。

“我知道……”丽芸低下头去,小声说着。

“对不起……”楚王满怀歉意。“我无意伤害你,你是个好女孩。我只是一片冷漠的荒原,不值得你留恋……”

她付之一笑。

“丽芸,你听我的,留下来吧!”飞雪极力挽留她,也拼命藏起自己的哀伤。

“谢谢你的美意,真的不用了……”她脸上挂着僵僵的笑容,摇摇头。

丽芸向楚王投来深情一瞥,孤身离开了。

飞雪追了几步,丽芸却走远了。楚王走至飞雪身边,拢起她的双臂,却是句句安慰她。“好了!你别看丽芸只是个丫头,心却比天高!她可能只是意念有我,不是真的愿意把终身托付给一个已经心有别属的男人吧……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是那么坚持,你就不要再坚持了!好不好?”

“可心里老觉得有点对不起她……”飞雪撅起了嘴巴。

楚王废然摇头,及时纠正她的错误想法。“在感情上,只有爱不爱谁,从来没有谁对不起谁。情之所起,一往情深罢了……”

飞雪抬起泪眼,定睛瞧着他。他的目光深邃而又诱人,仿佛将她整个生命都融化开了。飞雪微微一笑,贴近他的胸口。

宁安独自走在回宫的甬道上。一夜雨水的滋润,仿佛花也含情,草也脉脉。只是昨晚楚王的坦诚相对,让她倍感失意。可她并未觉得是痴心错付,他的温柔多情,他的浪漫儒雅,他的软语温存,至少昨夜,她是独自拥有的。谁不叹,年少轻狂时,生死与共的那份执着。在别人看来,生死是何等攸关大事,可在宁安眼里,生死界线却模糊得很。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潘寿坤浑身一震,从床上弹起来,一步就跳到了宁安跟前。她的眼睛闪烁着恐惧,和一种拼命维持出来的镇静;他的目光犀利,很快从她伪装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股别样的快感和满足。他清楚地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宁安接触到他敏锐的注视,急于摆脱,双手不知怎的竟也颤抖起来,披风的带子却迟迟也解不开。好不容易解开了扣子,她欠身往墙上挂披风。不料,寿坤像天降的陨石一样,赫然地堵在她眼前。她虚假的镇静立刻土崩瓦解。

“你昨晚和谁在一起?”他嗓音低沉,像闷雷滚动。

“你……你不是明知故问吗?”宁安说话变得嗫嚅。她仍是想去挂披风。寿坤不等她挂上,一把将她推了出去。宁安趔趄着站稳身子。披风散落在地上。

“你们一晚上都做了什么?”他又质问道。

“昨晚雨下得那么大,我们当然是找个地方避雨了,还能干什么?”宁安尽管答得理直气壮,心里哆嗦得紧。

“仅仅是避雨吗?”他的声音已变得嘶哑,面目也狰狞得可怕。

“不然还有什么!”宁安只能用高声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孤男寡女一整晚都在一起,单单是避雨?鬼才信你们!”潘寿坤像疯了一样咆哮着。

“既然你都怀疑我了,在你心里也一定有答案了,那你又何必再问呢?”宁安豁出去了。

“我就想听你亲口说出来!”潘寿坤咄咄逼人。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宁安一脸不屑。

潘寿坤急了,一步跨过去,“哧拉”一声扯裂了她胸前的衣服。乳白色的小衣立刻显露出来。她脸一红,迅速用双臂护住胸口。

“你疯了!”宁安后退几步,瞪大眼睛,愤怒地吼道。

潘寿坤对她这个举动十分反感,她连自己的丈夫都如临大敌一般,定是有外心。

“你还说你们没什么,我都闻到了,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你胡扯什么呀!”宁安脸憋得通红。

阿伦达在门外偷偷地看着。阿爹安娘好像从来没有吵过嘴,今天是怎么了?

“你还不承认?!”潘寿坤已无法忍耐。

“你想让我承认什么?承认我和六哥有越轨的行为,来满足你的好奇心吗?好,既然你这么不信我,那你也不用疑神疑鬼了!”她泰然自若,大有视死如归之意。“昨晚我们确实在一起了,这二十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这么满足过,没有这么幸福过!”

一个响雷在他眼前轰然炸开。他脸色铁青,目眦尽裂,仿佛有熊熊大火在燃烧他的五脏六腑。他痛着,也恨着!他大步上前,用尽浑身力量,狠狠地甩了宁安一个耳光。她整个身子被震出去,扑倒在案桌上,撞翻了几案上的瓷器。

宁安脸上立即显出五个鲜红的手印,火辣辣地疼。嘴角破了一道血口子。

阿伦达眼见安娘被打,不顾一切地张开手臂,像个立地顶天的男子汉一样护在宁安身前。

“阿爹不能打安娘!”

宁安痛哭流涕,也感动万分,顾不得疼痛,将儿子紧紧揽在怀里,亲吻着他的额头。

“安娘不怕,阿伦达会保护安娘的!”宁安听了,更是泪不能止。

“你真是不知羞耻,你孩子都这么大了,当初那点情分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让你背叛丈夫,背叛你的儿子!”

宁安不语,只一个劲地哭泣着。

“你说呀!”潘寿坤上前,将儿子从她怀里扯出来,掐起她的胳膊逼问道。“他朱见洵到底有什么魔力,值得你叛夫弃子?”他怒不可止,几乎要把宁安给摇散了架。

阿伦达又扑上去,掰着潘寿坤强有力的手掌。“不许你欺负安娘,快放开她!”

潘寿坤已经走火入魔,他胳膊一夹,就将他推出至门外。“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门,任凭他在外边怎么叫喊。

潘寿坤回身,大手抓起宁安,将她扔在了床上。宁安惨叫了一声,拼命挣扎,可还是被他粗暴地按住了。“你说,你和朱见洵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按得宁安很痛。“你快放开我,你疯了!放开!我和他没什么!”

潘寿坤丝毫不松手,大吼着:“撒谎!还没什么!你当我是傻子!第一次见面,你们俩就眉来眼去的,昨晚上一夜大雨,孤男寡女,你还说没什么!他怎么强迫你的?你说!”

宁安清楚地告诉他:“他没有强迫我,我们只是在一起谈起过去……想着以后再难见面,彼此有些怅惘而已!”

“你还狡辩!”他像一头发疯的猛兽,大吼了一声。“你已经嫁给了我,你就是我的女人,我不允许你背叛我!”

他兽性大发,咆哮着撕碎了宁安的衣服。宁安雪白的肌肤在他的暴力下青一块红一块。宁安凄厉地叫着。她有种被撕裂的感觉,天昏地暗的。

一切归于宁静。

屋外,阿伦达跪在门外,嗓子也已喊哑了,泪水和汗水交织在一起。屋里,一地的碎琉璃。

潘寿坤宣泄完了,也平静了下来。他满头大汗,凌驾于宁安的身体之上。他黝黑强壮的身子底下,是气若游丝、蓬头垢面的宁安。她脸上有伤,脖子、手上、胸口,也有道道淤痕。她的眼角挂着凉凉的,近乎凝固的泪滴。他抬手,轻轻拂掉了绝望的泪。

他不曾这样粗暴地对待宁安。即便他来自蛮荒,是个地道的“野蛮人”,可对待眼前的这个女人,他却是煞费苦心,柔情似水,更视若瑰宝。若不是痛极恨极,他怎舍得!潘寿坤伸出手去,像钩子一样勾住宁安的脖子,将她送进了自己的胸膛。他亦痛楚流泪。

他终是爱着她的!他从旁边拉过一块布单,裹在了她的身上。

宁安感觉到他的怜惜之意,瞬间热泪盈眶。

他捧起她的脸,精致的面庞惹人垂怜。他刚想柔情一点地吻吻她,可不知为何,他眼前竟假想地浮现出楚王与宁安雨夜缠绵的情景。他停住了……

他的目光触及到墙上悬挂的宝剑,当下愤恨不已,他冲过去,扯下宝剑就向外闯。宁安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火速抱住了他。

“你到现在还护着他!”潘寿坤被她死死地抱住,他挣脱不开。

“你要干傻事,我绝不会放开!”

“我要把他碎尸万段!”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像野兽一样狂嗷着,胳膊肘用力一顶就把宁安顶到地上去了。

“他爱的不是我……”宁安拼尽全力,喊出了她最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潘寿坤踱出的步子像巨石一样沉重,他定在那里,仿佛他也不愿相信。许久,他才回过头去看她,征询她的眼睛。

“是他亲口承认的!”宁安呆呆地坐在那里。“不是我,也不是楚王妃,是另外一个女人……”

他被宁安弄糊涂了,这怎么可能?“我不信!”

“是真的!”她大声说。“如果他爱的是我,昨天那么好的机会,我们为什么不远走高飞?他放不下那个女人,他已经不是当初我爱的那个六哥了!”

她眼眸藏泪,激动不已。

潘寿坤努力去相信她的话,不禁为她感到不值。“那你还那么傻,明知道他已经移情别恋,还……”

“因为他是我这一生最爱的人,我必须要见他最后一面,有些话我也要当面问清楚……我也必须要和过去做个了断!”宁安坚定不移。

潘寿坤读到了她眼中的悲哀。虽然宁安的坦白让他痛彻心扉,可仍然因她的忧伤而忧伤。

“你真是个傻女人!”他痛惜地说。

宁安转悲为喜。“所以,从今以后,我要将他深深地锁在灵魂的一个角落里,不再开启……然后,全心全意地去爱你,爱我们的儿子!只是,你还愿意要我吗?”

潘寿坤大为感动。自己刚才的野蛮行径给她带来了身体和心灵的双重伤害,她还愿意去原谅。潘寿坤终于释怀了!过去的,就让它彻底过去吧!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你还愿意要我吗?”

宁安嘴角微露喜色,扑入他的怀里。

“我们明天就去向皇上辞行,尽快离开这里,好不好?”宁安仰着脸问他。

“好!”潘寿坤求之不得。

阿伦达见潘寿坤一直不开门,很害怕,只好哭着去找周贵妃。周贵妃说什么也不相信,可始终拗不过他,只好随他过来看看。她走到门口,听见里面静悄悄的,哪里像是吵架。她从门缝瞧了瞧,原来小夫妻俩正恩爱着呢!她掩面偷笑,拉起阿伦达胖乎乎的小手,直叫他放心,带着他到阁子里吃点心去了。

自从那日少卿与静川有过亲密接触之后,少卿没敢再见静川。每日,他照旧茶铺、客栈两点一线,日子过得简单又轻松。这天黄昏,静川耐不住相思,提了一盒美食,静静地站在斜阳里等他打烊。

送走了最后一位茶客,他终于发现了她。他冲她微微笑着,关好了店门。

“公主……”他站在静川面前,脸不觉有些发红。“你怎么来了?虽是傍晚,太阳仍旧毒得很,在这站多久了?”

静川听到他句句关切,心里乐陶陶的。她将食盒往他眼前一挂:“来给你送点吃的!”

“劳公主挂牵……”他赧然笑笑,红着脸接过去。

静川一听这话,心里就别扭。“我们可得约法三章,以后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不许再叫我公主……喊我的名字。”

“我……我不敢……”少卿紧咬着嘴唇,上下牙齿莫名地打起哆嗦。

“你怕什么?”静川追问着。“怕我吃了你啊?”她戏谑道。

“不,不是……”他忙不迭地否认,脸红到了脖根。

“那不就得了!”她语笑嫣然,面露红晕。“喊我的名字……”她温柔的声音里略带一丝命令与请求。

少卿深深地盯着她,那对乌黑发亮的眸子,像遥远的天幕里一对灿烂的辰星。他何其有幸,邂逅这世界上最尊贵最明丽的女子!

“静川……”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自己听得到。静川微皱眉头,凝神了也没有听到。

“我没有听见哎!”静川故意逗他。

“静川!”他飞快地喊了出来。

静川走到和他比肩的位置,小心翼翼地说:“走吧,去你那里坐坐。”

少卿欣然同意。

路上,他们俩都默默走着。晚霞如锦,残阳如血。少卿个高,静川只能达到他肩膀那里。她只要轻轻一斜,就能靠在少卿肩上。可她不敢轻易试探,也害怕过往行人异样的眼光。少卿多次想探出手去牵着她走,可他也没勇气。静川用余光发觉了他的踌躇,她主动把手靠过去。少卿又一次有意的试探,居然牵到了她。

这一幕恰巧被仆仆赶来看望少卿的琼芳看见了。看他们亲热的样子,想必关系一定不简单。她和少卿闹得不欢而散,而作为自己最好的姐妹却近水楼台先得月,她郁愤不已!到底他们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她无从得知,只得一路跟上去看看。

静川和少卿上了楼。琼芳也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少卿屋里点起了灯。

灯光底下的静川,蛾眉朱唇,肤如凝脂。他看呆了。“都不请我坐下吗?”少卿这才愣过神来,挪过一把椅子请她坐下,并沏上了清茶。

“明天,宫里有宴会。宁安公主和东乡王要回去了,这下你该安心了吧?”

“自从宁安公主回来,飞雪没少受委屈,倘若我知道朱见洵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她,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他!”少卿言辞激切。

静川向他打包票。“宁安姐姐走后,六哥一定会好好待飞雪的,这个你大可放心!”

“我哪里放心得下……”少卿爱之深,挂之切,不由得说出了心声。

静川以为他是“旧病复发”,低头不语。少卿很快意识到自己真情流露,惹得她伤心了。

“对不起……”

“好好的,干嘛说对不起啊……”静川不明所以。

“我……我对飞雪总是关心则乱……”他生怕她误会了去。“其实,早就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了……”

静川心里欢喜着,却不动声色。“你对她……真的已经放下了吗?”她还是有点不放心。

“她和楚王两情相悦,木已成舟,我也早就认了!只要她过得幸福,我也就放心了!”他现在完全是把飞雪当亲妹妹来疼。

静川豁然一笑,心里踏实了许多。她悄悄地握住了少卿的手,痴痴地看着他。“那么,你也把目光放远些,不要老局限在你那方狭小的天地里。好不好?”

少卿反手却握紧了她,还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吻了吻。静川心花怒放,乐不可支。

猫在窗外的琼芳却傻了眼。静川和少卿什么时候纠缠到一块去的?少卿泥古不化,不解风情,简直跟顽石一般,怎么会和静川情意绵绵?天呐,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有些支撑不住了,也看不下去了!是我不够有吸引力,还是静川别有居心,早就有了后来居上之念?她有种被欺骗,被玩弄的感觉!

她冷眼瞧着他们那股亲热劲儿,怒火攻心。她暗下决心:我一定要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假如她这个做姐妹的真的横刀夺爱,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

她没有当场发作,而是选择了气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