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们走在大路上,

我们面前光芒万丈,

钱儿在向我们招手,

我们的生活多么辉煌。

我爱蓝蓝的天,

我爱白白的云,

我面前的路一直通向远方。

远方啊远方,

远方充满希望。

远方啊远方,

钞票就在我的前方,

啊,可爱的钞票,

可爱的远方。

镇南一边在黑暗中开车,一边用五音不全的嗓音唱着他自编自唱的歌曲以打发单调的时光。

“别唱了,再唱把狼招来了。”镇北听着他那并不优美的歌声,极力地劝阻道。

突然,镇南似乎从后视镜里看到有个东西从车上跌落了。镇南停止了唱歌,他警觉地观察起来,又有一个东西从车厢上跌落了。镇南明白了,有人爬上了他的车厢,从车厢上往下扔他拉的货物。镇南正准备停车制止时,突然想到,“如果停车了,势必会有一番较量,如果对方人多,肯定吃亏,而且车停在那里,他们抢到手的肯定更多。如果不停车的话,他扔下一点后会自动下车,要不然把爬到车上的人拉得很远的话,他落单了,对他是不利的。”

打定主意的镇南对镇北说,“镇北,好像有人爬到咱们车厢上抢货呢,怎么办?”

镇北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啊?那怎么办呀?要不咱们停下来制止?”

“停下来,他们人肯定多,咱们能打过他们吗?”

“估计够呛。”镇北气馁地说。“那就别停了,抢上点他就自动下去了,他不可能一直跟着咱们走很远。”

镇北看看前面的三叔的车,三叔的车上没有人抢货。于是说:“三叔的车上没人抢。”

“他在咱们前面,当然不会抢他的。这些强盗,整天不想着自己干活挣钱,就想着不劳而获。咱们就这样眼瞅着被他们抢,又拿他们没办法,真是窝火。我啥时候受过这窝囊气。真想下去跟他们大干一场,把他们一个个全宰了。”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快算了吧,出门在外,受点气就受点气吧,损失不大就行。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人家人多力量大,咱们孤家寡人斗不过人家的。”镇北劝镇南道。

“镇北,你说这社会上的人,真是猫有猫道,狗有狗道,靠什么生活的都有。咱们是辛辛苦苦地靠苦力挣钱,他们是靠抢咱们挣钱,咱们付出的是辛劳,而他们损失的是名誉甚至是自由。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冒着坐牢的风险干这非法的营生呢?偷,抢,不劳而获,来钱快?”

“应该都是些好吃懒做,输耍不成人的人。不想干活,又想有钱花,只能偷或抢。”

“钱,真是把人牵制得死死的。谁一辈子不是为了钱而奔命?人就是钱的奴隶。人,为了钱俯首贴耳,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干。哎,钱呀,真是个好东西,又不是个好东西。”镇南感慨着。

他们的车在黑暗中前进着,爬到车厢上的人跟他们预想的一样,早下去了。远处人家的灯火星星点点、忽隐忽现,橘色的灯光全然不像爬车抢货的人那般无情,他给漂泊的心涂上一层暖色,夜风顺着车窗呜呜地吹过,勾起了思念亲人的浪潮。

“你说,妈妈闲着没事干坐着多好,非要帮着别人接生,她接生又不挣钱。这次好了,给人家一个城里回来的接生,生下来孩子死了,人家把她告了,要她赔钱。”他们在闲聊中不禁又想到了回家时听说的我妈的遭遇,镇南说。

“她是帮忙,又不挣钱,应该不会赔钱吧?帮忙还得赔钱?那以后谁还会帮忙。”镇北道。

“谁能知道了,咱们也不懂,不知道人家法院会怎么判。”

我妈这事是这样的。

隔壁村一户人家的闺女,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城里。在城里上班结婚。结婚两年都没有怀孕,寻医问药好不容易怀上的。怀孕7个月,赶上了兄弟要结婚,不回来吧,兄弟一辈子结一次婚,她这个做姐姐的不露面总觉得不合适,于是硬着头皮回来了。兄弟举行结婚仪式的时候,她觉得肚子咝咝啦啦有点疼,一方面是觉得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一方面也觉得应该没啥事,于是就挺着。挨到仪式结束了,她的肚子一阵紧似一阵地疼。几个年长的人见了,说:“不对,怕是要提前生了。”

“那怎么办呀?”一家人愁成了一团。

“回城里怕是来不及了,再生到半路上咋办?只能在这生了。”

“快去乡里请接生婆吧。”人们七嘴八舌地说。

有一个有摩托车的小伙子自告奋勇地骑着摩托车去乡里请接生婆了。去了以后被告知,接生婆刚好被一家人家请去了。小伙子急得团团转,“那可怎么办呀?”自觉这个任务完成不了回去没法交差。

“杨场圪梁有个叫培瑞的会接生了,老给人接生。要不你去找她。”有人对小伙子说。

小伙子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奥,对,我好像也听说过。”于是骑着摩托车直奔我们村。

我妈正在家里坐着跟玉玲婶子、兰芝婶子聊天。小伙子的摩托车骑进了院,扬起了一片尘土。几个人正纳闷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小伙子,小伙子走了进来,“哪个是培瑞婶子呀,快帮帮忙吧,我姐怀着7个月的身孕从城里回来,突然要生了。”

“城里人?我这水平不行,怕是伺候不了人家城里人,人家金贵。你去乡里请那专门接生的呗。”我妈一听说是城里回来的,有点打怵,她认为城里人不像村里人那么皮实。

“婶子,我去了,那接生婆被人请去了。我是没办法了才来求您的,您就帮帮忙吧。”小伙子着急的现出哭腔来了。

“好吧,好吧。”我妈一看小伙子那着急样,也不再推辞,跟着小伙子走了。

孩子生出来时,脐带紧紧地缠着脖子,我妈将脐带剪断,将孩子从母亲体内拉出来,那孩子全身苍白无力,没有呼吸。我妈提着脚跟拍打脚心,拍了很久都没有反应。孩子死了。

一种死沉沉、压抑的气息笼罩着这个家。人们都静静地不说话,偶尔传出来几声叹息声。

“啊——”突然,一声长长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划破寂静的空间,震撼着在场的人。

是那产妇的哭声。人们围拢过去劝她。

我妈收拾完一切,出来找到小伙子,要小伙子送她回家。

“给你拿点钱吧,婶子。”小伙子说。别人都围着产妇在劝慰,没有人顾得上我妈。

“不用,我不要。你送我回去就行了。”我妈说。

“你看,大老远的麻烦您跑一趟。”小伙子愧疚地说。他看到桌子上有喜糖、瓜子和烟,就各抓了点喜糖和瓜子,拿了两盒烟一并装进了塑料袋里。

“没关系。就是喜事变丧事了,不太好,要不是这样的话,我会很高兴跑这一趟的。”我妈说。

送我妈回家后他将东西放在了我家的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