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死巨轮

几十次斩击之后,葛玄神色一厉,风灵力加持下的刀锋撞击在对方已经被砍的遍布裂纹的刀刃上。

只听砰的一声,刀身崩碎。

刘老八不可置信地看向葛玄,随后便被迎面而来的刀光削掉了胳膊。

葛玄手下不停,又是几刀斩去对方的手足,一脚踢走地上的半截刀刃,俯视着地上的男人,“刘家派你来的?”

刘老八自知活不了,想要咬舌,被葛玄猛地俯身卸掉了下巴,“老实答话就给你个痛快,不说就一点点从下往上切。”

这人也有几分血性,闻言仍是恶狠狠地盯着葛玄,葛玄见状叹了口气,让他这么搞很有心理负担的,但为了问清楚寻仇的是刘家还是点苍观,抑或是倭寇,他必须撬开这个人的嘴。

…………

此时,刘家大院中,刘宝丰和长子刘智勇坐在后堂正中的太师椅上交谈。

他今年四十二岁,正值壮年,身躯高大,豹头环眼,常年的航海生涯让他的皮肤粗糙而黝黑,略微卷曲的黑发披散在脑后。

两人手中端着茶盏,缓缓拨着漂浮的茶叶,房中点燃的烛火亮如白昼。

刘智勇对父亲说着手下打听到的消息:“爹,这次应该是老二碰巧撞了铁板,不过我已经让八叔带人去捉那人了,去的人都是船上的好手,今晚应该就能将他带回来。”

刘宝丰闻言放下茶盏,“这宁波城里除了咱们刘许两家,只有点苍观有这个本事,但是王言钦和咱们无冤无仇,他的徒弟们为了血食又离不开咱…”

想到这里,刘宝丰心中一动,眼神警觉起来。

刘智勇低声询问:“爹想到什么了?”

“前段时间皇上给龙虎山拨了一百万两银子,充作那些道士除妖的饷银。哼,听说把银子一次性装箱送了过去,你说有没有可能,龙虎山的道士早就已经在宁波城里了?”

刘智勇面现惊容:“难道我们和鱼妖的交易被察觉了?”

“不可能,要是朝廷知道这事,不会单单派几个道士来杀我刘家的人,要开刀也是许家排在前头。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天师道派来的人发现智彪的手下拐了几个百姓,追查过去的时候打了起来。”

刘宝丰缓缓摩挲着手指上的翡翠扳指,“对了,你说他孤身一人,没发现其他道士吗?”

“是,我们的人在他买的宅子附近蹲了几天,除了丫鬟仆役没发现有其他人。”

刘宝丰闻言松了口气,“这么说来,那人应该是只身到宁波来的,今晚将人带回来以后,不管是龙虎山还是哪家弟子,一定要灭口,懂吗?”

刘智勇扭头看着父亲,“爹,如果咱们自己处理这人,我总担心那些正道有什么法子查到咱们家。我有个主意,观海卫的下一次大集就要开始了,不如我们把尸体扔到海里,就和朝廷说是鱼妖作乱,这人和我们船上的几个人都战死了,我们再找鱼妖那边要过来两条老鱼交差,您看如何?”

刘宝丰略略思索,欣慰地看着儿子:“我儿有长进。”

父子俩定计,又闲聊了一会,刘智勇告辞父亲,志得意满地径直朝新娶的小妾房里走去,不多时里面便传来女子的娇嗔。

…………

湖西河岸边,葛玄将这些人的尸体拖到一起,一发火球过去,尸堆开始剧烈地燃烧起来。

背着手站在火堆前,葛玄面无表情地沉默着。

杀敌的时候没怎么用法术就是为了留个活口,好在这人没等切到大腿就交代了。

得知寻仇的是刘家不算意外,除了这些人怎么找到的他,葛玄还从这人嘴里问出来一件始料未及之事。

这许刘两家和海里的鱼妖并非敌对,而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据刘老八所说,两年前他在海上劫掠时曾遭遇过鱼妖,付出了死伤大半船员的代价才堪堪将那些恐怖的怪物击退,他自己也重伤濒死,硬是吊着一口气被船员抬回了刘家。

家主刘宝丰和他是堂兄弟,当即叫来全城有名的大夫,可没一个能让伤势痊愈的,顶多做到不让伤口恶化。

从船员那里详细了解了遭遇怪物的经过之后,刘宝丰带人前往城里的点苍观求救。

“那日点苍观的观主外出访友,接待我们的是个小道士,他说我这伤口里有一种无形污秽,寻常草药无济于事。在我大哥百般恳求之下,那小道士才答应教我一道口诀,至于交换的条件,他当时只说想好之后再来我刘家。”

结合刘全有临死前所交代的,刘家找点苍观求来的《大地七秘教典》就是出自这个小道士之口。

那场战斗中,唯一一只重伤的鱼妖被捕获之后交给了家主刘宝丰,后来听说又由刘宝丰献给了他的老丈人,前任阁老许醴。

至于那本《大地七秘教典》,则被刘宝丰严密保管了起来,只有刘家核心几人和船上从小养大的死士能够修习。

之后的两年里,鱼妖出现的频率与日俱增,刘家船队与他们打过几次交道,两败俱伤之后达成了默契:刘家每年都会在浙江沿海各处陆续抓上几百人,然后在海边圈养起来,到了秋分大潮时再拿来和鱼妖交易。

无论是珊瑚珍珠这等海中奇珍,或者从沉船里打捞上来的金银珠宝,甚至是活着的老迈鱼妖,都可以用百姓来交换,美其名曰“赶集”。

那些鱼妖鱼头人身,长相诡异,繁衍困难,沿岸掳人生育后代;而许醴则向女婿刘宝丰提出需要更多的活体鱼妖交给朝廷;刘家父子转变为食尸鬼之后,食人的欲望难以把持;镇守当地的卫所军官则要平息妖祸,还沿海太平。

哔哔剥剥的燃烧声里,葛玄凝视跳动的火焰出神,他仿佛看到了一座巨大的血肉磨盘缓缓转动,无形的大手每时每刻都在往里填装着无辜的生命,他甚至不知道以一个人的微薄力量,该从哪里下手才能让它停止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