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怪鱼

这座滨海小城的空气中长久弥漫着刺鼻的腐臭鱼腥味，狭窄的街道上黑绿色的黏腻液体缓缓流淌，积存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葛玄一边躲避着地上的污水，一边打量着沿街的景象。

路边的店铺不似宁波城里的光鲜亮丽，比之慈溪县的光景都相差甚远。

暗黄色的木质墙板上沾着零零星星的霉垢，店里的伙计无精打采的斜靠在门前，嘴里不知嚼着什么东西，看到葛玄这个陌生人时眼里才多多少少有些波动，但那眼神不似想要招徕客人。

葛玄眉头微皱，继续向城中心走去。

不久之后，葛玄来到一家客栈门前，这家的门面不知多久没有修缮了，招牌上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但葛玄转了几条街都没有像样的，矮子里面拔将军，在这儿将就几天算球。

大堂里没有其他客人，葛玄向四周打量一阵，在一张桌子旁坐下。

还没等他主动开口向小二打探消息，这客栈的掌柜就从后院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满脸堆笑：“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客栈掌柜面相异于常人，一双眼睛生得又大又圆，惨白的头皮上不剩几根头发，笑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怪异，简直不像活人，葛玄眉头挑起，心想这叫什么效应来着。

手指摩挲着桌上的陶碗，他的目光在掌柜脖颈两侧停留了一瞬，开口道：“烦请掌柜的安排一桌酒菜，照着这些上便是。”

说罢，摸出一粒碎银放在桌上。

掌柜笑眯眯地答应一声，也不急着拿走银子：“我们这观海卫穷乡僻壤的，已经很久没见到生面孔了，冒昧的问一句，不知客官来我们观海卫有何贵干？”

葛玄余光扫视着客栈四周，随口应付着：“久闻此地海鱼鲜美可口，苏杭两地的贵人们尤其喜爱，因此打算采买一些。掌柜的可知，这个时节海里有哪些品种值得贩卖？”

“唔，客官怕是来的不巧，前几年的这个时候正逢大潮，倒是捕鱼的好季节，家家户户都会开船捕鱼。但这两年每到夏季，海边都会莫名其妙地有人失踪。有人说亲眼看到海里的怪物把人捉走吃了，有人说是龙王发怒，惩戒捕鱼的百姓。现在只剩家里实在活不下去的才会去试一试，不过这海货的价钱也水涨船高，物以稀为贵嘛。”掌柜的一边回忆一边感慨着。

话头一转，掌柜露出好巧不巧的神情：“不过我这里平时也会收一些海货，恰好明日他们送一批过来，都是鲜活稀少的海鱼，客官不如在我这住上一晚，明日一起瞧瞧，有想要的哥哥我匀你一点。”

葛玄一脸欣喜：“那在下先道一声谢，烦请掌柜的安排一间干净点的房间。”说着又要掏银子。

“诶，今日你我投缘，这买卖成与不成，咱哥俩以后都要多来往，银子就不必多谈了。”掌柜连连摆手，热络的如同亲兄弟一般。

突然，一声孩童啼哭从后院传来，格外嘹亮。

掌柜的面色不变：“呵呵，孩子又哭闹了，客官稍坐。”说罢便匆匆走向后院。

葛玄面无表情的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掌柜消失在帘幕之后。

没过多久，菜肴陆续端了上来，其中一道清蒸鱼香气扑鼻，格外引人注意，可葛玄看着竟有些微的眩晕感。

“这鱼不对劲。”

葛玄心里想着，凝神看去才发现这条鱼原本的眼睛下面又生出一对细小的鱼眼，用筷子拨弄几下，发现鱼嘴里还生着密密麻麻的尖细利齿。

强忍着作呕的感觉，挥手唤来小二，“你这鱼不对吧？怎么长这个鬼样子。”

小二忙赔笑：“客官有所不知，这是特殊品种的海鱼，自然和湖里养的鱼有所区别，吃了能够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在我们这只有达官贵人才吃得起嘞。客官可以放心地品尝一口，保准让您觉得物有所值。”

葛玄暗道你怕不是在糊弄我，但刚来到这也没想多生事端，于是又点了一碗打卤面填了肚子。

夜幕降临，葛玄房门上的窗户纸突然被人从外面轻轻捅破，随后伸进来一根竹管，有烟雾被吹了进来。

一炷香时间过后，房门吱呀的一声被轻轻推开，客栈掌柜和小二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小二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葛玄：“这人看着不到二十岁，还挺俊俏，军爷们肯定喜欢，应该能换个好价钱。”

“别废话，先把人抬走。”

两人各抬着手脚，吭哧吭哧地将葛玄抬到门外，小二抱怨着：“这人看着瘦削，怎么提起来这么重，得有一百五十多斤了吧。”

掌柜的喘着粗气将人放下，又喊来厨子和儿子，他的儿子长得比他还要怪异，年纪尚小就秃了顶，身躯足有八尺高，露出来的皮肤白里透青，表面似乎还有薄薄的一层黏液，眼睛更是疹人，长的跟珍珠的马眼差不多大，脖子上有层层叠叠的纹路，不知是肥肉还是什么。

儿子力气颇大，推开其他人，双手伸到腋窝下面轻轻一提就将葛玄抬到后院马车上。

小二麻溜地上了马车，在前面挥动鞭子，拉着葛玄就上了路。

马车趁着夜色一路驶到城门口，小二随手递过几两银子，守卫接过，往怀中一装，见怪不怪地给他开了城门。

葛玄远远缀在后面，见他们要出城，又不想被城门的守卫发现，只好找了个没人看到的地方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城墙，又从另一侧跳了下去。

至于马车里的，只是穿了他衣服的一个泥人分身罢了，原本以为这黑店要杀人劫财，结果连人也要劫走，好在这些人不光长得怪异，脑子也不太灵光，没察觉泥人的异样。

看到马车朝着城外的卫所大营驶去，葛玄眉头紧皱，“连卫所官兵竟也参与进来了？”看来局面的恶化程度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掐诀散掉车上的泥人，控制着泥土裹着衣服从车窗里飘出，无声地埋进地下。

葛玄远远坠在后面，只见马车到了军营门口，等了许久才有军官打扮的过来检查，小二弓着腰说了几句，等那人一脸不耐地摆摆手放行，这才忙不迭地将马车驾了进去。

观海卫大营此时灯火通明，行酒令的呼喊、打牌的叫骂、甚至还有淫词艳曲时不时从各个营帐里传出。

小二轻车熟路地来到边缘的一处营帐，也不敲门就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一名光着膀子的肥胖军官醉醺醺地走了出来，掀开车帘往里看了一眼，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顿时怒骂出声：“你他娘的耍老子是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