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垌塘的塘兵青壮加入战场成为压垮张钊所部残匪士气的最后一根稻草。
面对斗志昂扬,乌泱泱朝他们扑来的塘兵青壮,飢渴疲累的残匪们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
莲花坪烧炭场里的烧炭小子们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和他们僵持整整一天的张钊所部残匪终于崩溃,彭刚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斩草除根的大好良机。
“一组二组!全体都有!随我出烧炭场追击残匪!为死去的兄弟袍泽报仇!”
彭刚抄起鸟铳,把一组还在闷头喝鸡汤的石世隆和王天立一脚踹了起来。
霎时间,攻守易形。
横行桂高官达七八年,骄横无比的艇军老匪被一群烧炭佬和塘兵青壮漫山遍野地追着跑。
一个艇军老匪的赏格已经升到了四十两。
这群狼狈逃窜的艇军老匪此时在上垌塘的那些个塘兵、青壮眼里已然成为了行走的银子,哪里肯放他们跑?
面对穷追不舍的塘兵青壮,气势汹汹的烧炭小子,艇军老匪们胆战心惊,只是头也不回地狂奔,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
“脑袋大!棕色辫子的贼匪是匪首张钊!先追他!”身先士卒,跑在前头的彭刚大喊道。
彭刚的喊声传到张钊的耳朵里,张钊二话不说,将发辫一甩,盘在脖子上,脱下短褂把头脑袋脖子一齐包住。
张钊如此明显的举动反而为彭刚指引了目标:“用褂子包脑袋的那个是张钊!”
谢斌表现得异常凶猛,似乎是要将多年来积在胸中的愤懑全部发泄到这些艇军老匪身上。
使鱼头刀连续追砍死两名艇军老匪,谢斌闻言立马将下一个目标锁定在短褂包头艇军老匪身上。
平心而论,在正常情况下,以彭刚目前的脚力肯定是追赶不上打小就水里游山里钻的大头羊张钊。
可现在嘛。
彭刚和一众烧炭小子们是吃饱喝足,张钊大半个月没有像样地进食过。
两人的体能根本不在一个层级,双方的距离逐渐缩短。
待到与张钊只相隔六七步的,彭刚瞅准时机,抬手就是一铳,随着一阵刺鼻的硝烟在林子里腾起,张钊肩胛处见红,摔进齐膝深的杂草堆里,拔出腰刀作最后殊死一搏。
紧随而至的谢斌哪里会给张钊反抗的机会,全力挥刀一斩,将张钊执刀的右手,连手带刀,一齐斩断。
张钊自知难逃一劫,狠下心,左手拔出腰间的匕首,不断地往自个儿心窝子扎。
谢斌夺下张钊手中的短匕时,张钊的心窝子上已经平添了三个窟窿眼,心脏都被扎破了,血涌如柱。
“他娘的!抓不了活的了!果然是广东老海寇,够狠!”
望着不断冒血,奄奄一息的张钊,谢斌顿足叹息道。
“谢把总毙杀艇军头目张钊,可喜可贺!”
彭刚向谢斌道贺。
一个大头羊张钊的人头,单凭此功,谢斌的把总实缺就已稳了。
日落时分,彭刚和谢斌的两方队伍先后背着贼匪们的尸身折返回烧炭场会合。
清点贼匪尸身,含张钊在内合计有三十四具尸身。
有张钊的尸首在,虽说还有两条漏网之鱼,彭刚和谢斌都不是很在意。
“都给我?”喜出望外的谢斌难以置信地望着彭刚,忍不住狠掐了一把自个儿的大腿,不是梦!
“大头羊张钊,连同三十三个艇军老匪,可值两千多两银子!你都给我?!”
这是泼天的功劳,不要说让他谢斌转正把总,都够浔州协左营的营官黄震岳从守备直接提到都司。
罗大纲和田芳的人头是真是假很难说,可谢斌手里头张钊首级可是实打实的,冒不得假。
“都给你!”彭刚非常痛快地说道。
张钊、以及这些艇军老匪的尸首在彭刚这里只能换一笔不一定有命拿的银钱。
可在谢斌手里,不仅可以换银钱,还能换身官袍,发挥出更大的价值。
彭刚有意结交拉拢谢斌这种有些本事的客家失意武官。
别的不说,若谢斌升了官,成了浔州协绿营的红人,日后他从绿营倒腾军需会方便很多。
“彭相公!这份情,谢某记下了!”谢斌也不扭捏,抱拳道。
“可我丑话说在前头,尸首都给你,但从尸身上的银钱,我可要八成。”
尸首都给了谢斌,艇军老匪们身上的金银细软,彭刚本打算全要。
不过想到上垌塘这次剿匪是出了力的,追击途中死了一名青壮,一名塘兵,谢斌也需要银钱犒赏抚恤他们。
张钊和艇军老匪们的尸首固然值两千多两银子,可这些银子什么时候能下来,却没有定数。
念及于此,彭刚给谢斌留了两成金银细软。
张钊所部艇军老匪们上山前埋藏的金银细软已经被找到,经过清点,含金银首饰在内,价值约两千二百五十两白银,一百五十两黄金。
分两成给谢斌,彭刚还能得一千八百两白银,一百二十两黄金。
从昨晚打死的贼匪身上搜来的金银细软也有八百五十六两白银,九十二两黄金。这一笔财物彭刚是不用和谢斌分的。
一仗下来,彭刚合计得了价值两千六百五十六两白银,两百一十二两黄金的财物,结结实实地发了一笔横财。
有这么多金银,接下来可以放心大胆地扩充队伍。
可怜张钊所部的艇军,辛辛苦苦从江口圩抢来的,用于东山再起的金银财货,最后都便宜了彭刚和谢斌。
“两成就两成!”谢斌非常爽快,分两成他也能分到,四百五十两白银,二十四两黄金。
有这笔现钱,用来奖励抚恤参战的塘兵青壮,打通关节,勉强够用。
一家欢喜一家愁,正当彭刚为消灭张钊所部的艇军会匪,积攒了一笔数量非常可观的金银,造反事业再上一个台阶欢欣鼓舞之际。
“冯先生和洪教主被王作新、王大作兄弟抓走了!”
这则消息像一瓢冷茶泼进紫荆山山坳,迅速在紫荆山地区上帝会的几千会众中传开。
冯云山和洪秀全几乎同时被捕,一时间上帝会群龙无首,陷入权力真空期,为后来天父天兄兄弟阋墙的悲剧埋下祸根。
所有旧秩序的裂缝里,都爬满新权力的菌丝。
上帝会的最高世俗权力迎来第一次洗牌,冯云山时代的落幕已不可避免,一个崭新的时代正焦躁地拉开序幕,悄然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