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朕乃天父爷火华!

紫荆山风门坳,近千名人心惶惶的上帝会会众齐聚于此。

冯云山、洪秀全的被捕给予蒸蒸日上的上帝会当头一棒。

上帝会面临自成立以来最为重大的危机。

混乱是上升的阶梯。

值此危难之际,在会众中素有威望的烧炭工首领萧朝贵、杨秀清二人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机遇。

杨秀清同萧朝贵对视一眼,萧朝贵意会,果决地点点头。

忽地,一身蒸硫磺味的杨秀清脑袋猛磕供桌,磕地头破血流仍不止歇。

在会众们惊诧的目光中,杨秀清又当众表演了一番脚踏刀梯火坑,手抓烧得赤红的火链,口含火药,针锥刺舌。

看得前来商议如何劫狱的大小头目们不是云里雾里,就是骇然失色。

不是来商议如何劫狱把冯先生和洪教主营救出来的么?这是什么情况?

额头上已撞出一个大肿包,有些头晕目眩的杨秀清见火候差不多了,浑身颤抖,口吐白沫,突然发出一声暴喝。

“朕乃天父爷火华!”

周围紫荆山各地的大小上帝会头目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恭迎天父皇上帝下凡!”

早有准备的萧朝贵会同身边的林凤祥、李开芳、吉文元、黄天申等人手柱枪叉刀斧,齐刷刷单膝朝杨秀清下跪。

萧朝贵等人这么一跪,部分手足无措的上帝会大小头目出于盲从心理稀里糊涂地跟着跪下。

“天父皇上帝下凡,尔等为何不拜?藐视天父么?!”

见仍旧有人不肯下跪,半跪着的萧朝贵握紧手中的长枪,狠力往地上一点,怒目而视。

林凤祥、李开芳、吉文元、黄天申等人亦瞪眼横眉地看向那些不愿下跪恭迎天父下凡的冥顽会众。

威压之下,剩余站着的会众最终还是弯下了膝盖。

“恭迎天父皇上帝下凡!”

恭迎天父下凡之声响彻风门坳。

“天父,教主被清妖拿了去,可如何是好?”

萧朝贵向杨秀清请示道。

“千年之前,朕的长子爷稣为救赎世人脱离罪恶,曾被钉在十字架上受难。

秀全和云山也是朕子,朕既派秀全、云山入凡救赎尔等,带尔等洗清罪孽,诛妖除魔,他们也自当受难。”

杨秀清用含糊不清、断断续续的呓语为萧朝贵答疑解惑。

上帝会的会众多数都听说过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受难的故事。

听“天父”这么一点拨,会众们恍然大悟,原来全知全能的“天父”早就知晓了此事,教主和冯先生被清妖拿了去,是在替他们受难。

既然有天父庇佑,那他们还慌什么?

一切都是“天父”的安排,一切都在“天父”的算计之中。

人心初定,杨秀清又开口道:“尔等切记,苦难乃是对尔等的考验,唯有心虔志坚之人方能得救赎,升入天堂享福。”

“天父,秀全、云山在凡间可还有兄弟?”萧朝贵继续同杨秀清一唱一和。

“秀清和朝贵是秀全、云山在凡间的兄弟,亦是朕之赤子。”天父附身的杨秀清说道。

“秀全、云山的苦难何时能结束?”萧朝贵问道。

“爷稣!尔受过难,尔下来告诉他们吧。”杨秀清一边说,一边抚摸着萧朝贵的脑袋微微颔首说道。

“朝贵,尔乃难得的心虔志坚之人,尔的这副凡间躯壳,且借尔天兄肉身传谕一用。

朕乏了,朕回天上去啦~”

这一次,轮到萧朝贵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朕乃尔等兄长爷稣!”

......

红莲坪的烧炭场已挂起素灯白幡。

一组副组长陆谦伤势太重,终究还是没能够扛过去,一命呜呼。

红莲坪烧炭场的死亡人数从四个增至五个。

怀着沉痛的心情,彭刚亲自为阵亡的五个后生仔梳洗,换上一身干净体面的衣服准备入殓。

“东家,五口棺材,五块墓碑,都已备好,天数也差不多了,可以入殓了。”

三个多月来,造棚屋、打土砻、做风柜、制木炮,覃木匠从彭刚这里赚了不少笔钱,只有这笔钱,覃木匠是不愿赚的。

这些死去的后生仔,两个月前搭棚子的时候,都给覃木匠打过下手,他还教了卢万里一点简单的木工手艺。

前几天还活蹦乱跳、好端端的后生仔,说没就没……

彭刚点点头,对刚刚洗完热水澡,换上新衣的十九名后生仔说道:“最后看他们一眼,向他们致礼默哀,记住他们的面容和名字。是他们的死,换来了我们的生。”

十九名后生仔按照组别列好队,一一向他们的战友完成了告别仪式。

彭刚默默地在一本本子上写上牺牲者的名字,并标注上牺牲的日期。

他不希望这些孩子走得无声无息,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陆谦,广西浔州府贵县庆丰村人,十六岁。

蒙石生,广西浔州府贵县奇石墟人,十七岁。

卢万里,广西浔州府贵县石龙村人,十七岁。

丘长贵,广西浔州府贵县大墟人,十六岁。

张有财,广西浔州府平南县丹竹人,十五岁。

五人皆于道光道光二十八年五月初六,牺牲于同天地会张钊所部艇军的自卫还击战。

操办完葬礼,彭刚又在烧炭场内规划了三间大棚屋,三口炭窑,准备扩充三个组,并补充一二组因人员牺牲导致的缺额。

正当彭刚着手烧炭场的扩充计划时,石达开兄弟一行三十来号人提着大包小包,背着大筐小筐来到红莲坪。

“为何神色如此焦急?出什么事了?”彭刚问道。

石家人个个神色焦虑,不像是专门来红莲坪拜访他的。

彭刚猜想应该是上帝会出了什么大事。

“冯先生和洪教主出事了,被官府拿了。”石达开放下满满一背篓的盐巴,气喘吁吁地说道。

冯云山为人沉稳踏实,不像是沉不住气的人。

入桂传教以来,冯云山一直奉行的是韬光养晦的策略,尽量避免和官府起直接冲突。

1848年的上帝会实力尚弱,要人,人还没有广西天地会的一个零头,要钱,更是没有,还不具备同官府直接对抗的能力。

眼下广西天地会闹得正凶,分支已遍布浔州、梧州、柳州等地,隐隐具备了攻打大型墟圩和县城的能力。

此时天地会才是广西广府的心腹大患,上帝会应当趁着官府的注意力被天地会吸引,借着天地会的掩护,继续猥琐发育才对。

这个道理冯云山不会不知道。

怎么会突然被官府拿了去?

“且坐下,慢点说。”

彭刚一惊,让彭敏给石达开倒一碗热茶解渴,自己则搀扶石达开坐到一个木桩凳上缓气。

“前些日子官府忙着剿江口圩的艇军,何来余力拿洪教主和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