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温回到府邸,唤来儿子陈休与九江郡丞、户曹掾史,按照袁遗之计要给刘邈分拨钱粮。
“给刘邈一万五千斛粮,丝绢二十匹,珍珠十颗,金杯一对。”
“记,府库支出两万斛粮,丝绢五十匹,珍珠二十颗,金杯两对!”
户曹掾史对此事已经习以为常,嘿嘿一笑:“剩下那些,照例划到刺史府上?”
“嗯。”
陈温说完,才察觉房间内好像多了一人。
他瞪了一眼旁边竖立伺候的仆人:“我等商议公事,你为何不知退避?自己下去领二十棍子,这月俸禄扣半!”
旋即,陈温又安顿陈休:
“如今巢湖贼寇猖獗,你带两百甲士押运。”
“谨遵父亲之命!”
等几人一出来,陈休就着急忙慌的拉扯住九江郡丞和户曹掾史的衣袖。
“诸位都是同僚,有些话不明说想必也明白!”
“既然如此,倒不如给那刘邈一万斛粮,十匹丝绢,五颗珍珠如何?”
九江郡丞和户曹掾史面有难色。
“啧!你们当真不懂事!”
陈休指了指自己,心一横:“我只要六成,剩下两成你们自己平分!”
见两人依旧有些踟蹰,陈休不满的“啧”了一声!
“两位放心!那刘邈又不知我爹到底给他多少东西,他必然不会起疑!”
“而且那刘邈爱美人胜过爱财物,我府上近些日子刚好送过来几十名歌伎,干脆一并打包给他送过去!他见到那些女子,必然心中欢喜,肯定无暇顾及其他!”
“反正如今恰逢乱世,女子又不值钱,只要有钱粮,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二位可想好了,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们真不想多修缮几间屋舍,多纳几个小妾,多做几件衣裳吗?嗯?”
九江郡丞和户曹掾史一听,觉得陈休说的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相视一笑,朝着陈休拱手作揖——
“既然郎君都这般开口了,那我等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陈休眼见事成,心中欢喜,就顺带着又有提议:
“那两百甲士也不用派了!让他们出去一趟,少说又要浪费几十斛粮食,不值当!”
“随便雇些农夫船家,要他们将东西给刘邈送去便是!我还真就不信,这淮南地界,竟然有人敢动刺史的东西不成?”
九江郡丞和户曹掾史自然无不应允。
那花出去的,是为官府花出去的。
但是省出来的,那可就是给自己家省下来的!
如今天灾人祸连绵不绝,给自己家多存些粮食总是没错的!
于是,最后三人竟是花了一百贯五铢钱,雇了几十名农夫要他们将东西装上船只,从逍遥津渡口一路运到舒县去……
————
“咚!”
“咚!”
“咚!”
连续三箭,刘邈竟然破天荒的全部射中庭院中央的箭靶!
不过刘邈并没有欣喜,反而颇显没落,随意弹着弓弦。
“仲山还在念及那陈公玮不成?”
还是一处庭院,不过旁边坐着看刘邈射箭的已经变成陆康。
陆康本来无事,只是听说刘邈近些日子心情不好,所以才专门过来探望。
“仲山,世事无常,你也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陈公玮已经离去,你又何必神伤至此呢?难道是要效仿那陈重、雷义不成?”
刘邈不解:“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故事?”
陆康细细道来:
“说是永元年间,豫章郡有两位品德高尚、舍己为人的君子,名曰陈重、雷义。”
“两人为至交密友,当时人们称颂道:“胶漆自谓坚,不如雷与陈”。两人一起研读《鲁诗》、《春秋》等经书,都是饱学之士。豫章太守张云闻陈重之名,嘉许他的德才品行,举荐他为孝廉,陈重要把功名让给雷义,先后十余次向太守申请,张云不批准。第二年,雷义也被选拔为孝廉,两人才一起到郡府就职。”
“如今仲山这般颓废,难道是想要陈瑀回来,才肯继续做自己的大业吗?”
刘邈放下硬弓,然后很认真的看向陆康:“陆忠义难道以为,我刘邈是君子吗?”
“……”
千言万语,突然一下噎住了陆康的喉咙,让陆康脸憋的发红发紫……
“哈哈哈哈哈。”
刘邈见陆康如此,终于一扫阴霾,大笑起来。
陆康老脸有些挂不住:“仲山戏弄于我?”
“非也!非也!”
刘邈哪敢戏弄自己的金主?所以赶忙摆手。
“既然陆忠义都以为我刘邈不是君子,那我又哪里会做陈重那样的蠢事,白白耗费一年光阴?”
“而且如今乱世,大家彼此之间只争朝夕,我又哪里会因为公玮之事而神伤?”
陆康一时惊奇!
“既然如此,仲山这些日子却是在做什么?”
刘邈举起手中硬弓,表示陆康分明是在明知故问。
然后,却又垂头。
“我这段时间确实有些神伤,却并非如陆忠义想的那样,是为陈瑀这样一位君子好友离去而神伤。”
“我所想的,是我刘邈为何连一个陈瑀都不能留在身边,让他为我效力?”
“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没有甲士,没有州郡供我统筹。”
“如此,像陈瑀这样的人,即便相信我的志向,恐怕也不会将自己托付于我啊!”
刘邈这几日,确实在认真反思。
和堪称高富帅的袁术相比,他刘邈如今确实惨了些。
除了一个“汉室宗亲”、“九江太守”外,就没有能拿得出来的东西,简直与咸鱼刘备没有任何区别!
不对!
刘备好歹还能从老同学公孙瓒那蹭点兵马过来,并且还有关羽、张飞这两个万人敌在旁边辅助,刘邈哪来的脸面和刘备相比?
如今袁术将近,自己若再不开始动作,以后不光是陈瑀,恐怕还有更多人离自己而去!
一想到此事,刘邈就是唏嘘。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秋风袭来,卷动落叶,更显萧瑟。
陆康望着刘邈的身形,再次惭愧。
本以为刘邈是因为失去好友而神伤,没想到真正让刘邈神伤的竟然是自己不能降服人才,供自己所用。
像刘邈这样的枭雄,又哪里还需要自己过来安慰呢?
或者说,与其安慰刘邈,倒不如想着如何为他解决眼下的困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