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两汉黄河运道治理

两汉漕运,皆以黄河为干道,西汉则更甚。楚汉相争期间,关东汉军的补给基地是关中,漕运主持人是萧何,“汉二年,汉王与诸侯击楚,何守关中,侍太子,治栎阳。为法令约束……关中事计户口转漕给军,汉王数失军遁去,何常兴关中卒,辄补缺”。[20]萧何船运由渭水、黄河水道,或车驮出潼关。《史记》《汉书》皆“转”与“漕”连用,表明西汉运输军需常常水陆、车船并用。“夫汉与楚相守荥阳数年,军无见粮,萧何转漕关中,给食不乏。”[21]满足了前线粮饷和兵员补充需求。

项羽败亡,大汉开国。“漕转山东粟,以给中都官,岁不过数十万石。”[22]当时天下一半分封、一半郡县,东部中国皆封建诸侯,数十万石漕粮当来自黄河中游近关中地区。在“天子不能具钧驷,而将相或乘牛车,齐民无藏盖”[23]的情况下,漕运数十万石粮食过三门河险到长安,也算是一笔巨大财富、一项浩大工程。

及武帝在位,诸役叠兴,“兴十万余人筑卫朔方,转漕甚辽远,自山东咸被其劳,费数十百巨万,府库益虚”。[24]粮食和钱财储备挥霍殆尽。随着对匈战事扩大,“捕斩首虏之士受赐黄金二十余万斤,虏数万人皆得厚赏,衣食仰给县官;而汉军之士马死者十余万,兵甲之财转漕之费不与焉”。[25]加紧通过黄河漕运关东,运用财政、税收手段甚至出售官爵聚敛钱财,搜罗粮食。桑弘羊理财期间贵粟重漕,激发州县和民间漕运潜能,实现岁运600万石梦想,“令民得入粟补吏,及罪以赎。令民入粟甘泉各有差,以复终身,不复告缗。它郡各输急处,而诸农各致粟,山东漕益岁六百万石。一岁之中,太仓、甘泉仓满。边余谷,诸均输帛五百万匹。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26]贵粟解决了漕粮来源,它郡各输、诸农各致使,有漕运责任的郡县更普遍,天下有水皆漕,有路皆转,漕运量激增600万石,才基本满足了军国需求。

东汉时北方的匈奴不再成为致命威胁,西北边防对漕运需求较西汉减少。尤其是建都洛阳,以黄河下游为漕运干道,较西汉漕运长安水程短近数百公里,无须再经三门险道,漕运难度降低。

两汉为确保黄河运道畅通,都曾努力治理黄河。西汉治理黄河主要体现在下游堵决上。文帝时河决酸枣,当即大兴人众堵而塞之。武帝元光年间河决于瓠子,20多年后才力堵其口。其后黄河北决馆陶,分流出屯氏河,居然听任河分长期不塞,至元帝永光五年河决灵鸣犊口,屯氏河才绝流。成帝年间河决频繁,首决馆陶及东郡金堤,河堤使者王延世采用竹落装石塞决技术,月余塞决成功;次决平原,王延世复塞之;三决勃海、清河、信都,置之不塞。西汉末年政治退步,新莽时期倒行逆施,治河之事议而不决,给东汉留下河崩漕坏烂局。

西汉常常借助漕船及其水手救灾赈济。成帝年间堵塞馆陶及东郡金堤决口时,大司农非“调均钱谷河决所灌之郡,谒者二人发河南以东漕船五百艘,徙民避水居丘陵,九万七千余口。河堤使者王延世使塞,以竹落长四丈,大九围,盛以小石,两船夹载而下之。三十六日,河堤成”[27]。可见治河与通漕关系密切,不仅用漕船救灾,而且调漕船堵决。

西汉治三门之险无成。“漕从山东西,岁百余万石,更底柱之艰,败亡甚多而烦费”。[28]其中鬼门水浅,河床险恶;神门水深数十丈,湍急异常;唯入门稍可行船,也需经验老到的河师导航,纤夫在半山腰的栈道上牵挽。成帝鸿嘉四年(前17),丞相府史杨焉以为“从河上下,患底柱隘,可镌广之”。成帝采纳其议,“使焉镌之。镌之裁没水中,不能去,而令水益湍怒,为害甚于故”。[29]大概是能镌去水上石尖,不能去水下石根。事虽不成精神可嘉,对后代也有典型引导和教训警示作用。

东汉治河有一劳永逸之妙。王景治理黄河,实现河汴分流,筑大堤引黄河从千乘入海,引汴渠会泗入淮,治效绵长功施千年,也为东汉漕运提供了有力保障。“东方之漕全资汴渠……河汴分流,则运道无患,治河所以治汴也。……二渠既修,则东南之漕由汴入河,东北之漕由济入河,舳舻千里,挽输不绝,京师无匮乏之忧矣。”[30]清人胡渭此言,概括东汉治河通运可谓允当。东汉漕运以洛阳为终点,以洛水通黄河,以黄河漕运东方,东北漕粮由济入河,东南漕粮由汴入河。王景治河功效久远,“我们虽未获得直证,也未获得反证”[31],今人普遍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