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通幽

张辰逸微微躬身，神色凝重地说道：“为能揪出杀害许师弟的凶手，玄阴观上下定当竭尽全力！

弟子并非不愿跑这一趟，只是若想从许师弟口中探出消息，非得先过勾死人那一关不可，如此方能知晓真相。

勾死人乃是地府中专司勾摄阳寿已尽之人魂魄的鬼差，想请他们办事，一般物件可打动不了，非得足量的香火银才行，可观内的香火银，皆是为住持飞升天界，以及日后位列仙班打点所用，分毫都浪费不得啊。

依弟子之见，不如焚香祈请天庭的祖师，让他传信至地府，问问许师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住持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成仙之路，谈何容易！

若无显赫背景，便只能凭超凡法力，或是积攒众人称颂的足量功德，才有机会得到天庭的赏识，授仙箓。

自玄阴观立观以来，数百载光阴，也就创派祖师一人得以成仙，可即使天纵奇才如祖师，成仙之后，也不过是在天庭做了个平平无奇的天兵，驻守南天门。

莫说传信地府了，就连下凡都诸多限制，不得随意为之。

好在这些年祖师多方周旋，寻得了一条升仙捷径，只要缴纳足够的香火银，便能放宽飞升条件，获授仙箓，这才为我等资质平庸之人，打开了一扇通往仙界的大门。

所以，这些年我玄阴观众人舍生忘死降妖除魔，一来是为保自身安危，二来自然是盼着有朝一日，能有人再度飞升天界，壮大我观势力。

香火银固然重要，可这不过是表象，玄阴观这块招牌才是根本所在。只要玄阴观屹立不倒，便会有源源不断的香火银涌入。

皓阳的死，定要给个说法。

傲松？”

“弟子在。”

负责管理道观日常运作的都管，同时也有看守香火银职责的卞傲松回道。

“你去库里支取一百两香火银，交给辰逸，好让他打点勾死人。”

一百两香火银，那可是玄阴观一年香火之力凝聚而成，师弟已经死了，仅仅为问一句话，如此破费，是否必要？

卞傲松心中虽诧异，但并未提出异议，而是恭敬应道：“弟子明白。”

就在这时，一旁的周易玄冷不丁插了句看似不合时宜的话：

“这个天界，真就非飞升不可吗？”

听闻这话，卞傲松心中泛起一丝酸意，忍不住说道：“周师弟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已会根源，注神体、结金丹都有望，可对天界不屑一顾。

可我等资质普通，靠日积月累才勉强提升境界，若不飞升天界，剩下的日子屈指可数。”

“所以要和苍梧山那群吃人妖怪心照不宣，一方获得稳定香火，一方获得稳定肉食？”

“你……你……怎么能……”

卞傲松大惊，声音发颤，脸色煞白，身体僵硬，慌乱的眼神止不住落在住持身上。

“够了，争辩到此为止，按我之前所言去办吧。”

住持面无表情做出了最终定夺。

卞傲松松了一口气，前往库房，取来一百两香火银，十个十两的银锭整齐摆放在讲经堂的桌子上。

两头翘起，中间凹陷，形似小船，与普通银子一样的元宝形状。

但不同于日常交易用银的洁白纯净，这些香火银散发着诡异的红光，刹那间，整座讲经堂仿佛被一层鲜血之色所浸染。

将香火银小心装入怀中，张辰逸来到大厅中间，左手拇指掐无名指根部，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点眉心，口中念念有词：

“魂为舟兮魄作楫，叩请阎罗开半隙，通幽！”

话音刚落，一道透明的身影自他躯壳中缓缓钻出，落于地面，转瞬消失不见。

周遭的一切瞬间变得模糊虚幻，须臾之间，张辰逸的魂灵已来到一座城边。

抬头望去，城上悬着一块铁牌，牌上有三个大字“幽冥界”。

到地方了！

张辰逸守在路旁，目光仔细扫过往来的魂灵，终于让他发现了师弟的身影。

只见两个勾死人在前引路，师弟许皓阳脚步踉跄，神色恍惚，如同醉酒一般。

张辰逸眼睛一亮，双手挥舞，高声呼喊：“师弟师弟！”

然而，许皓阳置若罔闻闻，对这熟悉的声音毫无反应，自顾自地继续前行。

眼见师弟的魂灵距离幽冥界的大门越来越近，张辰逸心急如焚，一个箭步冲上前，拦在了两个勾死人面前，口中大声呼唤许皓阳的名字。

迎着两位鬼差不善的目光，张辰逸抱拳解释道：“有劳两位勾魂使者，在下玄阴观张辰逸，此番冒昧阻拦二位，是为了……”

其中一位鬼差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他的话，上下打量之后，问道：“敢问，可是三清天尊门下？”

若是三清门下，他还至于这般低声下气？

张辰逸摇头：“不是。”

“那是灵山弟子？”

“也不是。”

“十殿阎王的亲戚？”

张辰逸依旧摇头。

“那还不赶紧给老子滚开！”

没有背景，还敢拦着魂灵进入幽冥界，勾死人第一次见到如此狂妄的人，还是在幽冥界的门口，真拿阎王不当回事啊！

张辰逸脸皮微微抽动，瞧了瞧神情呆滞的师弟，强压心头怒火，稍微掀开衣服一角，些许红色光芒透了出来，瞬间吸引了两位勾死人的目光。

两位鬼差对视一眼，目光快速扫视一圈周围，见并无其他鬼差留意此处，异口同声地道：

“这儿鬼多眼杂，这边请。”

三鬼一人来到一个隐蔽角落。

“有什么事，赶紧说。”

“两位勾魂使者，能否让我师弟清醒片刻，我有话要问他。”

“这可违反地府规矩。”

“我知道我知道，二位使者奉公守法，令人钦佩。

只是师弟惨死，我身为师兄，若不能手刃仇人，为他报仇雪恨，有何颜面去见已逝的师父和师祖？

还望二位勾魂使者体谅我这份心情。”

说着，张辰逸从怀中掏出所有香火银，那浓郁的红色光芒晃得两位勾魂使者眼睛都直了。

“理解理解，体谅体谅……”

两位鬼差心满意足收下香火银，枯柴似的手指轻弹，一道灰色气息落入许皓阳身上，几个呼吸之后，许皓阳眼眶渐渐有了光彩。

“师弟，可是苍梧山那群妖怪杀死你的？”

意识恢复的许皓阳，眼前尽是死寂的灰色，耳边传来“杀死”两字，明白自己到了阴曹地府，回想起自己凄惨的死状，悲从中来，哭诉道：“张师兄，你要替我报仇啊！”

“到底是不是苍梧山妖怪杀的你？”

“不是，是一只血脉不凡的蛇妖，不讲武德，竟然偷袭我！”

蛇妖？

张辰逸闻言一愣，苍梧山可从未听闻有实力强劲的蛇妖啊。

“你是不是记错了？确定不是苍梧山的虎妖所为？”

“就是蛇妖！我临死之前施展的玄阴血咒，牢牢锁定那蛇妖的气息，只要师兄立刻赶往清风山，定能寻到那卑鄙的蛇妖，为我报仇！”

“我知道了，师弟安心去吧，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待两人交谈完毕，勾死人带着许皓阳步入幽冥界，张辰逸则急速回归肉身。

“到底是谁下的毒手？”

“师弟说了，就是苍梧山的妖怪偷袭他。”

迎着众人急切的目光，张辰逸一脸悲痛地说道。

“只要住持一声令下，我愿率领全体玄阴观弟子，杀上苍梧山，为师弟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