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盐铁转运司

蓝田县产盐，粗盐价格并不高。

赵笈按照记忆中看来的方法，先是在院子里挖掘深约1米的土坑。

坑底铺设竹木支架，上覆芦苇席。

又取来稻草烧成灰，将灰烬碾碎过筛，去除杂质。

然后按三灰七盐比例混合粗盐与稻草灰。

最后小心翼翼将混合物平铺淋卤架，浇清水缓慢淋洗。

下方则用陶罐接住流下的高浓度卤水。

等估摸着卤水浓度差不多了，赵笈再加入黄豆汁吸附杂质。

赵三娘子在旁边看着儿子一番操作，只感到摸不着头脑。

完全看不明白赵笈的操作。

但还是按照赵笈的吩咐，取来铁锅烧至微红，倒入卤水猛火煮沸。

接下来，赵笈就蹲在铁锅边，持续添加新卤水。

直到锅边出现白色盐花。

待卤水蒸干，在赵三娘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锅中出现了一片片莹白如雪的盐晶。

赵笈迅速铲盐至竹筛，趁热用木槌击打，使盐粒松散如雪。

赵三娘子抓起一小把盐送入口中，眼睛猛然睁大：“这是盐？”

赵笈有些不太满意：“可惜时间不够，不然还可以提炼出更好的。”

不过眼前的应该够用了。

赵笈如法炮制，忙活了一夜功夫，提炼出了一小罐精盐。

等次日天明，他抱起盐罐：“娘，我去一趟盐铁司。”

赵三娘子也明白赵笈的意思：“你是想要将这盐献给官府，换取你爹和大哥无罪？”

赵笈点头：“这种秘法炼出的玉华盐，必然可以得到贵人追捧。留在我们手里只会招祸，但若是换来给爹和大哥赎免的机会，想来盐铁司不会拒绝。”

草灰炼盐之法，若是由盐铁司献给朝廷，必然可以得到赏赐。

赵笈相信，只要盐铁司的人不傻，就不会拒绝这个机遇。

蓝田县盐铁转运司，设于大周圣立年间，掌盐铁之利。

司衙踞于盘肠河北岸，青砖高墙，门前铁马悬铃。

赵笈来到盐铁转运司时，正撞见黑衣佩铁尺的差役巡查，将其拦了下来。

“小和尚，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赵笈诵了声佛号：“劳烦通禀一声，铁佛寺了因，有重要之事，求见贵司巡院。”

差役听到铁佛寺之名，手中动作稍停。

“铁佛寺？何事求见！”

赵笈熟门熟路递出碎银：“有盐铁之事禀告巡院，还望行个方便。”

差役不动声色将银子揣入袖中：“我可以为你通传一声，但是周大人有没有空见你，我可做不了主。”

“多谢。”

盐铁司巡院周子陵坐镇蓝田县五年，朱笔勾画处，便是盐商生死线。

位不高，权却重。

毕竟小小县城，光是盐税，就岁入十万贯。

听到差役通报有铁佛寺僧人求见，周子陵略感惊讶，思索片刻，还是同意了赵笈的求见。

赵笈踏入大殿之上，就见上首官位端坐一位年约三旬的青袍男子。

凝神望去，男子顶上青气云集，碧绿如春木。

气运青木，主文道昌盛，仕途顺遂。

他合十拜下：“铁佛寺了因，拜见大人。”

周子陵微微颔首：“和尚，你说求见本官，是为盐铁之事而来？”

赵笈也不卖关子，将手中盐罐送至周子陵案前：“大人请看。”

揭开盖子，晶莹如雪的玉华盐顿时出现在周子陵眼前。

“这是...青盐？不对，比青盐纯度更高。”

周子陵猛然直起身，目光火热看向赵笈。

身为盐铁司巡院，他深谙盐铁之利。

瞬间明白这种纯度的盐，若是面世，会带来怎样的利润。

赵笈神色如常：“大人，这是小僧偶然提炼出的精盐，我称之为玉华盐。”

周子陵重新坐了下去：“映月如玉，皎洁如石，玉华盐，好名字。”

他第一次正视起面前这个相貌俊秀的小和尚：“了因，你将此物呈现本官，是铁佛寺想要售卖？”

赵笈摇头：“回禀大人，小僧是想将这玉华盐的配方，献给大人。”

“献给我？”周子陵有些吃惊，随即眼睛微眯，盯着赵笈。

“你莫非不清楚，这提炼之法的珍贵之处？”

赵笈微微一笑：“自然清楚。不过出家之人，此物傍身弊大于利，不如献给大人，方能起到大作用。”

周子陵却并没有完全相信赵笈的话。

官场浮沉日久，他并不相信无缘无故的示好。

这玉华盐里面的利润之大，光是想想就心惊。

就算小和尚吃不下，也可以献给铁佛寺。

以佛门的地位，完全可以吞下玉华盐的收益。

他可不相信那帮和尚，面对这么巨大的利益，会不心动。

赵笈似是看出周子陵的顾虑，轻声说道：“秘方献给大人，不过小僧也有一事相求。”

周子陵：“哦，不妨说说看。”

赵笈于是将赵九四运盐，被盐帮坑害，深陷牢狱之事说出。

“小僧所求，无非是大人行个方便，让我可以替父兄赎免罪行，一家团聚。”

周子陵听到这里，手指敲在案桌上，心中沉吟片刻，已是拿定主意。

区区两个背山客赎免流程，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何况还有玉华盐这等暴利在里面。

若是他将此秘方呈于朝廷，他现在这巡院之位，未尝不可以往上挪上一挪。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有了赵笈呈上的秘方，周子陵很爽快的大开绿灯。

交齐了赎免的80贯钱之后，赵九四和赵筌无罪释放。

当二人走出牢狱，看见站在外面迎接他们的赵笈，还有些不敢相信。

赵笈第一时间以望气术查看。

原本两人头顶盘旋的黑气，主牢狱之灾。

此刻黑气已散去大半，几缕白气从虚空滋生，悬浮头顶。

赵九四怎么也没想到，小儿子动作这么快。

一天前还在说凑钱赎免。

一天之后，竟然已经走通门路将他们捞了出来。

“二郎，你哪来的这么多银钱？”

赵九四深知80贯钱可不是小数目，害怕儿子为了钱误入歧途。

当得知这些钱是赵笈借了功德贷之后，顿时急了：“二郎你糊涂，功德贷那玩意能随便借吗？”

赵笈不想让他担心，随口安慰道：“爹，寺里僧侣借贷，利息不算高。何况我很快就要参加经试，只要拿到度牒，这些钱我几年就还完了。”

赵九四心中稍安，但因为自己让儿子背了这么大一笔外债，心中依然愧疚。

“不行回去将咱家老宅卖掉，给你填补这窟窿。”

赵笈翻了个白眼：“爹你老糊涂了，宅子卖掉，你和娘住哪？”

赵九四有些忧心忡忡：“大不了离开蓝田县。”

他心中清楚，就算他此刻出来了，以盐帮的尿性，八成还是会把私盐的损失扣在他头上。

赵笈扶着他：“先回家，娘该在家等急了。回去让娘烧点艾水，给你和大哥去去晦气。”

赵筌笑着问道：“你不是出家人么，也信这个？”

“我不信这个，但娘信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