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正是长征食堂忙碌的时间。
今天来的客人格外多,提前包的馄饨、包子已经卖了个七七八八后厨、前厅都在高强度运转的时候,从外面来了三个流里流气的小伙子。
这仨人也不排队,径直走到最前面,旁边排队的学生刚要伸手拦,直接被推到了一边,眼看人多,学生只得忍气吞声的站到一边。
为首的一个人穿着时下最流行的喇叭裤,整个屁股绷得倍儿圆,上身是个花衬衫,领口别着一副蛤蟆镜,烫得蓬松的头发,胡子拉碴,虽然人长了一张国字脸,可偏偏斜杵在那里。
他凑到一桌客人面前,眼看坐着的是几个年龄有些大的老人,直接嚣张说道,“多长时间了,还吃?赶快给我们把地方腾开。”
其中一个老头怒目而视,“小贼,你知道我是谁吗?”
“呵呸!”花衬衫冲地上吐了口痰,“我管你是谁,滚蛋!”
眼看着旁边那个小伙子从身上拽下武装带在手里比划着,笑得不怀好意,老头无奈点点头,站了起来。
三人大马金刀地坐下,“花衬衫”抖着腿,高喊道,“服务员,点菜!”
此时冯春正巧去了后厨,小顾闻言走过去,捏着本子。
“您几位吃点儿什么?”
为首的花衬衫张口就来,“油炸丸子。”
另一人接上,“我要牛尾巴!”
最后一人则说,“来一锅老母鸡汤,拿三个大勺子”
小顾摇头,“都没有。”
“没有?”花衬衫挑高了调门,“凭什么没有,你们是饭店不是?就这么服务啊?把你们经理叫来!”
本来在二楼的陆广发刚才听到前面吵闹,已经走了过来。
他脸上客气,嘴上软中带硬。“哟,您三位别生气,我们这是国营食堂,没这些菜,要不您去别的饭店再问问?来,您抽根烟……”
“滚蛋!哄我们走啊?别来这套!上不了菜就赔钱!信不信我把你店砸了!”
花衬衫一巴掌拍飞他递来的烟,嘴里骂骂咧咧,不依不饶。
此时冯春刚好从后厨端着两屉包子出来。
看见对面的模样,他不慌不忙地给客人上了菜,把手巾放下,走了过来。
“张伟?你怎么又到这儿讨打了?”
花衬衫闻言一惊,扭过头去,正好看到冯春面无表情的脸。
“冯春!”
他当时吓得往后一缩,再看到冯春一身服务员的装扮,不由得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
张伟一脸得意,指指墙上的文字。
“你冯春不是最讲江湖规矩吗?呐,这墙上可是写的绝不无故殴打顾客!”
冯春闻言笑了。
他走近一步,那三人顿时紧张起来。
“绝不无故殴打,也就是有原因还是可以打的……”
看看面色僵硬的张伟,冯春继续说道,“再说了,你们点菜了吗,花钱了吗?凭什么说你们是顾客?”
他干脆扭头朝四周围观的顾客问道,“大伙说说,他们是顾客吗?”
“不是!”
“不是!”
“好!”
冯春点点头,冲着仨人咧嘴笑笑,扬声说道,“俗话说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那一会儿我们要是真打起来,还麻烦大家帮我做证,我打的是三个不学无术,欺行霸市的流氓,好不好?”
“好!”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应和。
看着周围一双双不善的眼睛,这下张伟三人彻底变了颜色。张伟干脆站起来,一边陪笑一边抽自己的脸。
“哥,您是我亲哥!我滚还不行嘛!”
眼看着仨人灰溜溜地逃了,饭店里的顾客都拍手鼓掌起来。
不少旁边吃饭的女学生看到这一幕,望向冯春的眼神里更是多了几分欣赏。
原来这个男青年不仅长得高大帅气,安全感也很强嘛。
旁边小顾看着离去的仨人,顺手收起了刚才没收拾的碗碟。冯春伸手要帮忙,她都拦下了。
“你别动,今天这活儿我包了!”
陆广发则是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进了后厨,叮嘱范厨师,“晚上给冯春留份儿红烧肉。”
下午五点,冯春拿着红烧肉下班回家,推车从小巷子里出来,忽然看到饭店前门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不动声色,跟着身旁的张小五骑了两百米,才忽然告罪一声,只说是忘带了东西,掉转车头去找苏晚晴。
当俩人再次坐在学三食堂的角落,冯春对于苏晚晴递过来的评论稿子满意多了。
“写得真好,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看着一脸振奋的苏晚晴,“抓紧去投稿!我看《文艺报》就不错。”
“不错?”苏晚晴有些无语,“那明明就是最出名的文学评论刊物好吗?”
眼看苏晚晴没什么自信,冯春明白,她显然还认识不到“文化寻根”四个字的巨大价值,不过也没再过分强调,只叮嘱她抓紧行动。
苏晚晴看着眼前苦口婆心的冯春,耳朵里什么都没听见,只觉得上一次遇到这样为她操心付出的人,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
吃完了饭,冯春依旧提出要送她回宿舍,这次苏晚晴没有拒绝。
不知道是不是春风太容易让人沉醉,这次苏晚晴竟忘了提前跳车,直等到冯春在公主楼下停好车,扭头笑着看自己,才慌忙下了车。
她低着头跟冯春摆摆手,头也不回的钻进宿舍楼。
冯春回到四合院已经是快到七点了。
范老太冷眼看着大孙子腆着脸捧着铝饭盒嘿嘿直笑,就知道这小子肯定已经在外面吃完了。
“天天这么忙?你可得注意身体啊!”
她讥讽道,“世界和平还得靠你呐!”
冯春点头如啄米,顺手拾掇起桌上留的菜。
看看剩菜的规模,开口道,“奶奶,要不我把这盒红烧肉给刘婶送过去吧?”
范老太没抬头,“别问我,以后为人处世的地方多了,非得问我一个糟老太太啊?”
冯春摸摸鼻子,扭头出了门。
把红烧肉给刘婶倒在碗里,冯春临走还不免被刘婶硬塞两条手巾,冯春见状,干脆顺手让刘婶给分别绣上了“春风”和“冯春”。
拿着空饭盒从刘婶家出来,冯春迎着月光掏出手巾看了一眼,余光忽然瞥到对面门里冒出一双乌亮亮的眸子,还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