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春会意，蹑手蹑脚地走过月亮门。
须臾，柳宁也走了出来，背着手靠在月亮门旁边。
“最近上班儿怎么样？我听我妈说你今天干了个大事儿？”
“瞧你说的？”冯春笑道，“说两句话而已，算什么大事？”
柳宁看冯春说得轻巧，心里却不这么想。
想想妈妈跟她描绘的一出场直接让三个流氓连滚带爬，周围所有人都叫好的场景，她就恨自己没有亲眼瞧见。
不过此时此刻，她还是有些忧虑。
“你就不怕他们再去报复你？”
“无所谓。”
冯春站到柳宁身旁，有样学样地背手靠着墙，“干完这个月我就不干了。”
“哦……不干就不干呗！反正工资又不高，工作也不是正式的。”
柳宁扭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冯春好奇道，“那我要一直找不着工作呢？”
“那你这辈子完蛋啦！”柳宁也不看他，只是一脸得意，“还不快讨好讨好我？等我上大学了，允许你来找我蹭饭！”
“话说得这么满？你成绩能行吗？”
“怎么不行？”柳宁杏眼圆睁，“我上次月考全校前十呢！老师说我虽然考不上燕大、水木，但是燕师、外语学院还是很有希望的。”
“倒是关晓北和王宝器，这两个家伙也不知道能不能过月底的预选考试。”
柳宁所说的预选考试是现如今普遍存在的一种高考考试资格筛选，学校内按照百分之四十五到五十的比例，淘汰一批，预选上的才有参加高考的资格。
也就是说，哪怕你上到了高三，假如成绩不好，连最后考场一搏的机会都不存在。
在冯春的记忆里，前世这哥俩的命运各不相同，关晓北预选考试作弊当场被抓，重读一年最后去了一个大专。
王宝器更惨，明明高考成绩还不错，非要跟班里女同学报一个学校，连第二第三志愿都没填，最后落了个四大皆空。
不过前世柳宁高考发挥也并不好，原因冯春也记得很清楚，毕竟这是柳宁一直耿耿于怀的事。
于是他此时一脸认同地点点头，“那你作文一定写得很好吧？”
听到作文俩字，柳宁小脸一垮，没好气地看看冯春。
“你写的好！”
冯春不以为意，“要不要我给你辅导辅导？”
“你？辅导我？”
柳宁愣愣，旋即又展颜笑道，“那好哇！不过你怎么证明你能辅导我呢？”
冯春故作神秘，“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嘁！不说算了。”
柳宁作势要走，忽然一张莹白的手绢遮住了眼前的月光。
“刘婶送了我两条，见面分一半。”
“哦，那就咱俩有啊？”少女心中窃喜，嘴上却问的平淡。
“不一定。”
“啊？”
“刘婶那应该还有好多。”
“乱说话……我走了，不然我爸要出来找我了。”
柳宁把手绢收进怀里，一脸期待的抬头确认道，“过一阵我们就预考了，这次我要是还能考前十，就去西顶庙会，好不好？”
“好！”冯春一口答应。
女孩脚步轻盈地走回了家。
刚进门，柳宁就听到张小五在问：“桌子上怎么还有半根儿柳条啊？我扔了啊！”
“妈你别扔！”
她赶忙冲过去，伸手拽过已经有些干硬的柳条，没好气地别过头，“我不是说了吗，我屋子里的东西你别收拾！”
“这你也要？”张小五不能理解。
“哎呀你别管啦！”柳宁把张小五沉重的身躯推到外面，然后唰的一声拉上了帘子。
背过身去，她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得飞快。
坐在书桌前，拧开台灯，她平抑了一下心情，才偷偷掏出那块手巾，在灯光下展开，只见素色的手巾周围是两条细纹，一个角上用青绿色的细线绣着“春风”两个字。
春风，冯春？她歪着头，白天也没想明白为啥冯春要绣这两个字，不过还是细细地叠成方块，又掏出自己平常惯用的那块手巾，把两块上下叠在一起。
第二天上午，一零一高中。
第二节课刚下课不久，高三二班的学生们还未完全从上节课的高强度拖堂中抽离出来，一个女教师就已经抱着一大摞资料匆匆走进了教室。
来人正是高三二班的语文老师岳倩云，只见她伸手捏起粉笔，在黑板上唰唰写下三个大字：作文课。
然后才转过身宣告道：“第四节课体育老师临时有事儿，接下来上连堂！要上厕所抓紧去！”
“啊？……”全班一片哀嚎遍地。
柳宁坐在第五排，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反而舒了一口气。
无他，体育老师就是她爸柳志国，只要她上体育课，必被抓住安排跑一千米。
跑步的时候，也总会传来一些审视的目光。
旁边的同桌却忍不住朝她吐槽：“柳宁，你爸事情比校长都多啊！”
周围的同学听到，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周月你少说两句！”柳宁白她一眼，站起身来，准备去上厕所。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前排的姚红英也跳起来，伸手挎着柳宁的胳膊。
周月见状也不甘示弱，“我也去。”
班里闹哄哄地度过了五分钟，上课铃一响，语文老师岳倩云一秒都不等，直接开讲。
“最近咱们班整体对文学常识掌握得还不错，但是写作能力普遍不行，上次写去年的高考题，明明题目上写了要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主题写议论文，全班还有15个同学写了记叙文！审题啊！”
“其次，咱们作文字数有限，行文不要拖沓，一定要简练！”
说到这里，她抽出一本红色的杂志，上面依稀是人民文学几个字。
“最近我在人民文学上看到一篇特别的作品，用词精炼，语言老到，读起来甚至有宋明小说的美感！现在优秀的作品是很多的，我建议大家啊，在课余时间别光知道背英语单词，也看看语文的东西……”
两节课结束，抽了几个学生作文当堂点评过后，下课铃终于响了。
不少学生如蒙大赦，飞速的收拾起东西朝教室外跑。
岳倩云撇撇嘴，喊道，“语文课代表，帮我抱一下作文。”
身为课代表的柳宁站起身，抱着一大摞稿纸跟着岳倩云去了办公室。
放下稿纸，她正要走，岳倩云却叫住了她。
“上午你爸跟我说，让我抽空帮你补补语文，主要呢就是写作文这一块儿……你觉得怎么样？”
柳宁闻言只能讷讷地点头。
岳倩云看着眼前柔顺的姑娘，表情也舒缓了很多，“那这样，从今天开始到预考前，每天放学老师给你补一节课，你记得放学来找我。”
说罢，她顺手把桌上的一摞杂志都塞给柳宁。
“回家多看看这些新作品，虽然咱们的水平达不到作家的高度，但是耳濡目染，也有收获。”
柳宁嗯了一声，抱着杂志下了楼。
自行车棚里，“事务繁忙”的体育老师柳志国正推着车子等着闺女。
此时的他满面春风，眼角都是喜色。
“闺女，爸爸给你说个好消息！”
“啊？”
“你姐要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