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大陆四面环山,山名芒砀,芒砀山常年积雪,山高插云,故而大陆因天似乎穹庐而得名。
天穹大陆内有东煌,盘陀,摩达三国,因物产丰富,少有战事。
东煌国下辖四都共计四十八郡,每都辖十二郡,其中卫都万州郡内有一小镇名白驹,下辖七村,竹林沟就是其中之一。
竹林沟顾名思义左右皆是竹林,地处夕霞山腰的一处山谷,村内约莫有人家二十余,民多以编织为生。
一条泥泞小路横贯了整个竹沟村,将村里的二十余户人家系到了一起;村里面鸡犬相闻,炊烟袅袅,只有一户人家散落在外面,既无炊烟,也无鸡鸣。
刘芒在刘婶家吃过了午饭往家里走,他的家就是散落在外的那一户,是十多年前迁过来的,家里还有一个人,刘芒叫他老杜。老杜是个精瘦老头,五十左右的年纪,永远穿着一身青布衣服,只是刘芒很奇怪老杜的衣服为什么永远不洗也永远不会脏。
老杜喜欢独处,不允许刘芒带朋友回来,时间久了,刘芒觉得村里快把他们家遗忘了。
刘芒是老杜捡回来的,老杜说:“你是流氓。”流氓者,流亡之民也,所以刘芒的名字叫做流氓了,刘芒读书认字后觉得流氓不好听,自己改成了刘芒,虽然念起来还一样,不过刘芒从来不承认他是流氓。
从小到大,刘芒家里就只有两间瓦房,两张床,两个人,甚至连炊具灶台都不曾有;家里不过年,不过节,也没有亲戚。
老杜是个很奇怪的人,他不用吃饭,刘芒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会睡觉,整日里就只见他拿着一个黄色木梭编织他那一张永远也编织不完的渔网,刘芒十岁老杜就编了十年,刘芒觉得奇怪,竹林沟方圆百里也没有大河大海,老杜编织渔网做什么。
“杜爷爷。”刘芒叫了老杜一声,他一直关心老杜,更多的是好奇,刘芒对老杜的好奇程度甚至超过了自己的身世,显然老杜这次也不会搭理他。
这样的日子刘芒已经过了好几年了,实在是无聊透顶,偏偏每天都必须要回来这里,中午晚上都要喝完一瓮漆黑浓稠的药汤,每日里这成刘芒必须完成的功课,还有一门必修课就是必须到先生那里去读书识字。
刘芒其实每天都不想回来,无聊的事,无聊的人;神奇的是时间一到刘芒不饮药汤就全身奇痒,总是抓得自己鲜血淋漓;更神奇的是,不去先生那里听书,刘芒也痒。
刘芒走到屋里,捧起陶瓮一饮而尽;喝光药汤放好了陶罐刘芒趴到床上,用房梁上的麻绳把脚吊高,身子就成了弓形,刘芒喝了汤药不做这个姿势也痒。这种姿势前几年没让刘芒少受苦楚,不过几年下来刘芒也早已经习惯了,只是刘芒习惯不了的是装汤药的陶瓮,为什么看起来跟刘婶家用来起夜的那个款式一模一样。
这见鬼的汤药一下肚,刘芒顿时觉得全身上下犹如火烧,汗如雨下;好在刘芒床上从来没有过被褥,不然恐怕连被褥也湿透了。
“杜爷爷,你就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摆这种怪姿势一个时辰了,刘芒实在无聊透顶,偏偏老杜金口难开,而且开口也永远是那几句,刘芒都能够倒背如流。
“你知道,什么是情人吗?”老杜今天罕见的开口了,刘芒在房内和道:“情人者,宁静如水,温婉如玉,慰籍心灵。”
老杜还在继续编织,别人编筐,他织网。刘芒讨厌编织,至少现在他是不喜欢的,所以他也不喜欢高玲去做编筐的活儿;夫子说过,女孩子是水做的骨,手上是不应该有老茧的,更不应该有永远不能恢复的皲裂,所以刘芒又把高玲拐跑了。
村中与刘芒同龄的小孩不多,高玲就算一个,还有一个叫做王阳,王阳跟刘芒一样十来岁年纪,虎头虎脑,比刘芒略矮;高玲则只有八九岁的样子,拖着乌黑的长辫子,眼神灵动,所以他们三个成天混迹在一起,成天在刘芒的带领下惹是生非。
“听说过天玄门一年一度的弟子选拔吗,听说选上了能上芒砀山呢,你说芒砀山上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山外面又是什么样子?”王阳躺在水里,头枕在满是苔藓的石头上,眼睛里的向往快要溢出眼眶了;溪水孱孱刚好没过王阳的身体,像妈妈的抚摸一样温暖。
“山外面的世界肯定有好吃的,好玩的,空气都比我们这里的要香甜,只是天玄门选拔离我们太远了,远到我们永远也够不着!”刘芒同样是仰身躺在溪流里,只把那小虫虫漏出水面随着溪流摇摆,成了现成的鱼饵。
“流氓!”高玲没有下水,在岸边岩石上啃刘芒半路上顺来的西瓜,刚一抬头就马上垂下了脑袋,她不小心看到了刘芒的鱼饵。
“怎么了?”刘芒惬意的闭上了眼睛,他不记得妈妈的样子,水流的冲刷让他觉得像极了情人的抚摸,杜爷爷说过的情人,温婉如水。
“我说你是个臭流氓!”高玲说着背过身去,拿手掩了脸面,声音细碎的从指缝漏了出来:“我不要跟你们玩了!”
高玲不记得同样的话已经说过多少遍了,跟他们一起偷邻居的水果时说过,上山掏鸟窝的时候也说过,顶着日头偷摸的出来洗澡还说过,唉,挨了多少揍她记不清楚了,但就是死性不改。
刘芒把身体完全沉入水下,反手从脑后摸出一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螃蟹,放到眼前仔细分辨公母:“你看了男孩子洗澡,你才是流氓,还要长针眼呢!”
“呜~呜…。”高林站起身来,抓起一把沙子朝刘芒洒了过去,只可惜她力气太小,沙子就在自己眼前散成了一团黄雾,弄了自己一头一脸;高玲连续跺脚,转身就跑了开去,很快就不见了人影,只听得“哇~哇…”的哭声传来,声音渐行渐远,刘芒听得出来是高玲越哭越伤心了。
“哈哈,女人果然是小气婆,鼻涕虫!”刘芒乐得蹬腿拍手,水花溅了王阳一脸。
“女人?”王阳抬手抹去脸上的溪水,疑惑的说道:“你说,女人跟我们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们是蹲着撒尿的!”刘芒是真的不知道,想了想又补充到:“还有就是女人都像高玲一样的小气。”
“我妈妈可不小气,就是打起人来有点凶!”王阳说道:“你说怎么每次来河边,高玲都不下水的呢?”
“妈妈,可惜我没有妈妈!”刘芒一脸的落寞,刘婶对他可好了,有好东西也让他跟王阳一起吃,刘芒从小除了晚上睡觉,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王阳家度过的,王叔刘婶都疼他,疼他胜过亲儿子王阳,就算是犯了错也总是王阳挨揍,可惜刘婶总归不是自己的妈妈。
王阳见刘芒不说话,他也不再说话了,两个人静静的躺在溪流里抬眼望天,天上蓝天白云,白云缓慢的游走,变幻出各种好玩的形态,
小孩子的忧愁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大一会儿刘芒就开口说话了:“改天我们把高玲骗下水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