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灾人祸

欢乐时光总是短暂,刘芒其实还没有泡尽兴,奈何再有个把时辰就得到夫子那里报到了。

“走吧王阳,该去读那啥子的关关周周了!”刘芒上岸水也不擦就套上了衣服,王阳个头比不上刘芒,所以刘芒的衣服一直是穿的王叔的,以前刘婶还改改,但刘芒觉得不改穿起来好像更忖老大气质,就不让刘婶改了;刘芒把裤腿往上卷了三折,腰上系好草绳,又把衣袍下摆撩了起来往腰间一扎,拍拍草鞋里面的沙土套在脚上,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等等我!”王阳迟钝一些,在后面边跑边系腰间的草绳,天穹大陆上不管工商士农皆着长袍,据大人们说这样才体面,体面是体面了,只是穿戴起来很是不便。

刘芒背负双手,老身在在的走在前面,从后面看去,像极了村里教学的夫子,刘芒没有办法,他平日里要么抱手于前,要么负手于后,如果垂了两手走路,衣袖过长前后摆动,就像跳秧歌舞。

刘芒他们洗澡的地方离村子较远,主要是他们怕被王叔抓了现行,真被抓了刘芒倒是无所谓,王阳只怕是少不了一顿篾片炒肉,山里最不缺的就是竹篾片。

王叔是不允许他们下河洗澡的,镇里算命的算过王阳命中有大劫,忌水,巴不得王阳洗澡都用草木灰,所以刘芒他们要想下河洗澡必须得越远越好。

两人刚走出不远,刘芒就停了下来抬头望天,这该死的天气,刚才还艳阳高照,不知什么时候头顶就聚起乌云,这云也奇怪,好像压在头顶一般,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突然听得“咔嚓”一声,一道惊雷落下,刘芒眼前白茫茫一片,好半响都看不清周围的东西,雷声轰隆隆过过山头,不绝于耳。

“乖乖,今天的这个雨不一般!”王阳也愣住了,从小到大雷雨他见了不少,却没见过今天这般光景。

“快跑,这雨看样子不小!”刘芒喊了一声,拔腿就跑,刚一起步草鞋却掉了一只,刘芒索性把另外一只也脱了下来提在手里,光着脚板往前跑;王阳有样学样,两个人一起光着脚往村子里面狂奔。

雨来得太快了,夹着狂风。

大雨倾盆,二人皆光着脚,雨一下来便开始脚底打滑,两人只能顶着狂风踉跄前行,他们洗澡的地方快接近山脚了,而村子却在半山腰,两人奋力前行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村口。

“哎呀!”王阳一声大叫摔了个狗啃泥。

“没事吧王阳,你可不要吓我!”刘芒已经带着哭音,就算他平日胆大包天也只是个孩童,哪里见过如此场面,王阳满头满脸全是血水。

“没事,芒哥!”王阳爬起身来。刘芒擦去王阳脸上的雨水看了一圈没有发现王阳哪里受了伤,再往地上看去,却见是雨水混着血水从村口小路汩汩而下。

“不好!”两人对视一眼,拼了命的朝村口跑去。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很快停了,风也渐缓;两人站在村口,半响说不出话来。

竹林沟村再也不是原来的竹林村了,熟悉的村子已经没有一间完好的房屋,四处断壁残垣,房梁被烧得焦黑;雨停了,血水在低洼处凝结,腥味扑鼻。

刘芒缓过神来,浑身止不住颤抖,心脏狂跳得好似要透体而出一样;刘芒拖着沉重的步子艰难的向着村子里挪去,入眼处遍地都是断肢残骸,有的甚至身首分离,还有的已经被烧成焦木;一股腥焦的味道扑鼻而来,刘芒顿时心里翻腾,“呜哇”一声吐了出来。

王阳也慢慢缓了过来,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边哭边跑,刘芒跟在王阳后面也是一路狂奔,路过高玲家时,却见高玲瘫坐在地上,搂了他妈妈的身体抬头望天,却是早已哭干了眼泪。

刘芒眼里一阵酸楚,此时他也顾不得高玲一跑到王阳家里;王阳老远望见王叔的尸体就扑了过去,嚎啕不止。

刘芒就在边上站着,却只见刘婶趴在王叔的身上,头颅滚落一旁;刘芒深吸了一口气,上前缓缓抱起刘婶头来,颤抖着双手放到王叔身上。

刘芒看得清楚,刘婶圆睁了眼睛,眼睛里面既有恐惧绝望,也有坚决果敢,那是一种刘芒无法形容的眼神,深深刻到了刘芒心里,他颤抖着合上了刘婶的眼睛。

刘婶王叔没了,村子里的人全没了!刘芒心里的酸楚无以复加,站起身来往自己家里跑去,心里知道老杜也没了,却不愿意相信,不敢相信。

王阳家在村子最东头,刘芒家虽然散落在外,离王阳家也不是太远,刘芒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到了。

家没了,什么都没了,老杜也没了,房屋的位置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大坑,老杜的木梭静静的躺在坑里;今天对于刘芒来说经历得太多,刘芒心绪散乱,一屁股坐在了坑边的泥泞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芒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刘芒下到坑里拾起木梭放入怀里,一扭头发现坑底还有一枚指甲大小的铁片;这铁片呈暗褐色,上有金黄纹路,由于铁片颜色接近焦土,在上面很难发现。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了,刘芒小心翼翼放了起来。

刘芒长出了一口气,向王阳家走去,走出几步又发现草丛里还有一枚一样的木梭,这枚木梭形状质地都都跟老杜用的一样,只是通体泛黑,没有老杜经常用的那枚光洁,刘芒拾了起来一并放入怀里。

王阳木讷的坐在那里,偏头看见刘芒,嘴角翕动,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却是又滑落了下来。

刘芒轻轻的拍了拍王阳的肩膀。王阳抬头,话音颤抖:“为什么?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是谁雨夜杀人,也不知道下雨天他们怎么放的火,我只知道我们被夺走了一切,我们要想办法报仇!”刘芒脑子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要让刘婶王叔先入土为安!”

“对,报仇,先让爸妈都入土为安!”王阳也站了起来,牙关紧咬,双目赤红。

两个孩童力小体弱,一番忙碌直到后半夜才把王阳父母合葬在了一处;两个人累得精疲力尽也只是坟起了一个小土包免得野狗啃食,王阳用木板刻了父母名字插到土包之上,两个孩童也不懂什么先人逝去的规矩,草草跪拜了几下,就算完毕。

刘芒想起高玲,如今全村就剩下他们三个了。

刘芒跟王阳找到高玲的时候,高玲发着高烧,已经昏迷了。

女孩体质比不得男孩,加个高玲又淋了雨,过度悲痛有气郁结,再不退去高烧只怕要留下隐疾。

竹林沟地处偏远,所以村民多自备药石,有个头疼脑热的该吃什么药刘芒还是知道的;于是两人从断壁残垣里找来火石药物,又找来一口陶瓮,生火熬了一锅汤药,汤药好了两个人扶起高玲喂她喝了;剩下的半碗汤药刘芒让王阳喝了,王阳也打着喷嚏,反倒是刘芒自己没事。

此时虽值盛夏,入夜也凉,再加上又新下过雨,三个人衣服也都湿透了,怕患风寒刘芒跟王阳只得又去寻了材火就地架起火堆把衣物全部脱下来烘烤;刘芒把高玲的也脱了下来,高玲本就病重,穿着湿透的衣服只怕是会愈发严重。

又歇了一会儿,刘芒脑袋里走马观花一般怎么也睡不着,王阳也是。紫霞山大,山上不时传来阵阵狼嚎。

“好在是高玲睡着了,不然得非吓得哭了去。”刘芒想着,想到高玲这个鼻涕虫,她以后也没有家了,她们两个以后就是我刘芒的家人。

高玲就在边上,不着片缕,刘芒却再无心思研究男人跟女人的区别。

“我们把全村老少都葬了吧!”刘芒左右是睡不着,本来想着天亮再葬的不如早点让他们入土为安。“嗯!”王阳重重回了一声,他也睡不着,加上平时听惯了刘芒号令,从小到大王阳一直把刘芒当亲哥一样。

两个人这一通忙活完,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累了一夜,刘芒二人也坚持不住,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