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应激反应

临江市,第一人民医院病房。

余野穿着病号服,手上还输着液,躲进妈妈林慧珍的怀中颤抖不止。

“没事了,没事了。”

林慧珍只当是被歹徒袭击产生了心理阴影,拍着儿子的手柔声安慰道:“阿野别怕,都已经过去了,有妈在,你不用害怕。”

这时候,一名穿着白大褂,戴着眼睛看着很斯文的医生走进了病房。

“一号床,过来检查了。”

“余野是吧,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吗?”

听到这话,余野脑海中的某个按钮瞬间被打开。

失业,找工作,被杀。

黄泥观,龙蛇子师兄,炼丹,功课,种种种种……

还有那无休止的折磨,无休止的问题。

“啊……啊……”

余野惊恐万分,张口想要叫喊,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快速掠过,折磨的余野又要崩溃,最终定格在师傅黄泥观主那张苍老阴翳,有眼无珠的可怖面容上,并一句一句的重复问自己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

余野惊恐万分,下意识的喊叫道:“师傅!师傅,徒儿真的记住了!啊啊啊啊!!”

“阿野,阿野!!”

林慧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医生,我儿子这是怎么了。”

“应激反应。”

医生立马叫来了护工:“快,快把病人按住。”

几个护工都是男性,力气很大,可一起上手都控制不住处在癫狂中的余野,反而被随手一推,就一个个踉跄的后退。

“这小子力气比牛还大。”

“不行啊,按不住他!”

“赶紧去拿器具。”

医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余野毕竟刚做了手术,现在又不知道什么原因,产生了如此严重的应激反应,稍不注意就会伤害自己。

不过,为什么会喊师傅?

捅伤余野的不是歹徒吗?

还是说,是麻药的效果没过去,产生了幻觉?

这时,一名护工拿来了不锈钢叉,剩下的护工则去试图将余野的双手按在腰部,这样一来,钢叉就能将整个上半身都固定住。

余野现在的状态很癫狂,像是发疯的野兽一样,本能的正要反抗,可脑袋一偏对上了林慧珍那张不知所措的憔悴面孔……

他看到妈妈眼眶里抑制不住的泪水,以及手足无措的不安。

妈妈有心脏病,受不了刺激。

“哎,他不动了。”

“别说话。”

医生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快速取出医疗针管,小心翼翼的给余野注射镇定的药物。

药物的效果很快见效。

不一会儿的功夫,余野便缓和了下来,不再狂躁激动。

医生道:“如果困就闭上眼睡一会儿。”

余野微微摇头,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这里是医院,不是黄泥观。

没有道人,没有丹炉,也没有该死的两百三十四种起火之法,还有那更该死的三玄丹炼制之术。

有的只是消毒水的气味,和隔壁病床做隔断的蓝色帘子,以及医生、妈妈、妹妹……

“妈,余幸呢?”

余野张了张嘴,声音撒哑的像是沙漠里渴了一周的迷路旅人。

林慧珍擦了擦眼泪:“我没跟你妹说,她应该这会儿刚出发。”

余野点点头,然后又看向了医生。

“我为什么没死?”

医生解释道:“你很幸运,那根牙刷连续捅偏了两次,一次隔着心脏三公分不到,一次戳到了肋骨。”

“那我儿子刚刚的应激反应呢?”

“林女士,这个不用担心,我估计是你儿子休克时候产生了幻觉,外加麻药的效果可能还有残留,多注意休息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林慧珍松了口气,对余野勉强笑道:“阿野,听到了没,要多休息,这样才能恢复的更快。”

余野笑不出来,真的是幻觉?

是的话,他定会激动万分,怀揣着感恩的心向医生磕头道谢。

可问题是,脑子里两百三十四种起火之法,每一种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人的身上有三把火,分别是肝火,心火,邪火。

三火合一,便是人种火。

火成甲子,指的是温度,一甲子六十年,六十年的火力叠加在一起,连金铁都能烧化。

而踏罡行步则是走七星步,借神祇法力加持。

人种火,起步落步,起步的方位等等条件组合在一起,便有二百三十四种炼丹起火的法子。

还有炼制三玄丹的步骤……

余野倒着都能背出来。

如此种种,怎么可能是幻觉。

余野是真的一头扎进了那个诡谲荒诞的世界,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突然回到了现世之中。

只是,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余野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在那个世界,他因为有舍有得的修行理念,心脏被黄泥观主取走,而在这个世界,他的心还在,蓬勃有力的跳动着。

但是他的法力暂时还没有感应到。

不过余野有种莫名的直觉,他的法力还在,只是好像被某种力量压制的死死的,因此才没有反应。

……

离开医院,回到家里。

余野坐在轮椅上,像是个残疾人。

“你刚做完手术,伤口都没长好,得坐几天轮椅。”

林慧珍又心疼又无奈:“医生都说了,每天换一次药,半个月后过去拆线,咱们乖乖听话哈,你也给公司那边请个假,这段时间哪也不许去。”

“知道了,老妈。”

余野很无奈,他是真的感觉自己没事。

绷带下的伤口没有丝毫痛感,也没有伤口生长的痒意。

反倒是,他感觉到伤口处好像有异物存在。

“你妹估计快回来了,妈去超市买点菜,你不要乱走动。”

林慧珍对余野再三嘱咐,这才放心的出门。

这下子,家里只剩下一个人了。

余野直接从轮椅上坐了起来,快步到了卫生间,对着镜子将上衣脱下,露出胸前缠绕了一圈的沾血绷带。

绷带上的血迹已经干了。

“我的心口,真的好像有个东西。”

余野摸了摸心口的位置,然后便开始拆解绷带。

而就在这时,随手放在盥洗盆边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帽子叔叔打来的。

接通电话,一个普普通通,说话略带本地方言味道的中年男人声音响起:“余野是吧,你好,我是来核实案发时的一些细节的,你现在方便配合吗?”

余野赶忙道:“方便,方便配合。”

中年男人道:“嗯,歹徒对你行凶以后,就被地铁里的工作人员控制住了,所以你是最后一个受害者,也是幸运儿,但是现在有个问题。”

“您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那柄牙刷,你有注意到落在哪了吗?”

听到这话,余野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应该在歹徒手里吗?”

“不在,歹徒那边交代,牙刷当时就插在你的心口。”

中年男人发愁的道:“但是你被送往医院的时候,我也在现场,我没有看到,监控里也找不到。”

余野很担心:“找不到作案工具,是不是没法给那个人判刑?”

中年男人愕然:“那你想多了,他死刑跑不掉的,就是卷宗上不好交代。”

“你这边确定没有看到对吧?”

“没有。”

“行,先这样,注意休息,早日康复。”

中年男人临挂断电话前,又补充了一句:“对了,那小子之前在西北那边蹲了三年牢,家里人也都不在了,你做好拿不到赔偿的心理准备。”

说真的,被捅了也就被捅了,但没有赔偿……

余野真的有点绷不住了。

他现在失业了,家里人不知道。

“他妈的。”

余野忍不住骂了一句:“还好我有医保,不然还不如死了算了。”

社保可以没有,但医保必须得有。

百分之七十的医药费都能报销,有的地方甚至可以报销百分之95。

有时候,几万块钱的缺口,就是压垮一个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

忽然,余野想起了一件事:“那个牙刷去了哪?”

摸了摸心口,感受着血肉中说不出的异物感。

余野脑海中冒出一个荒诞又可笑的念头:“该不会还插在这里面吧?”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笑了。

给自己做手术的医生一看就是正儿八经的5+3,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

想到这,余野将解开一半的绷带直接扯下。

然后,他的脸色就变得异常精彩,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

余野的心口处的确插着一根异物。

但不是牙刷,而是一根锈迹斑斑的棺材钉。

这根钉子,镜子里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