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井唐代镇水将军墓的阴冷气息仿佛还粘在骨缝里,手中那块“断水刃”碎片残留的兵煞寒意尚未完全驱散,陈默就被直接“丢”进了JJ市非遗保护中心深处一间尘封已久的特殊工坊。这里是“浔阳隐世事务协调处”的秘密据点之一,代号“百工窑”。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矿物粉尘、干草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无数手艺人汗水和执念的“匠心”气息。
“蚀渊会的手段越来越邪门,也越来越依赖破坏地脉节点和利用古老怨气。你那点野路子辨识精怪、临时抱佛脚用点小玩意儿,不够看了,小子。”负责带他的协调处资深调查员,人称“老刀”的汉子,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他扔给陈默两样东西:一把刃口薄如蝉翼、闪烁着奇异寒光的特制剪刀;一套大小不一、尖端闪烁着暗沉金星的刻刀。
“瑞昌剪纸通灵术,修水贡砚符刻法。”老刀言简意赅,“想活命,想护住这九江的老根儿,就把这两门老祖宗留下的‘真家伙’吃透了!把它们变成你手里的‘法器’,而不只是摆在博物馆玻璃柜里的死物!”
通灵?符刻?法器?陈默的心脏砰砰直跳,既有面对未知的紧张,更有一种血脉深处被唤醒的悸动。他作为民俗学实习生的积累,对九江非遗的热爱,在此刻化作了沉甸甸的责任和炽热的求知欲。
特训一:瑞昌剪纸通灵术
教导陈默剪纸的,是一位身形佝偻、十指关节粗大变形、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婆婆——瑞昌剪纸仅存的几位“灵剪”传承人之一,人称“剪婆”。她的工坊里没有电灯,只有几盏昏黄的油灯,墙上、架子上、甚至天花板上,都贴满了层层叠叠、繁复到令人眼花的红色剪纸。有祈福纳祥的龙凤呈祥,有驱邪镇宅的门神钟馗,也有描绘九江风物的浔阳楼、锁江塔、鄱湖帆影……每一张都仿佛拥有自己的呼吸。
“剪纸,剪的是纸,通的却是‘灵’!”剪婆的声音如同老旧的胡琴,沙哑却充满力量。她枯瘦的手指拈起一张薄薄的红纸,那把特制的剪刀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没有描摹底稿,剪刀尖在纸上如同灵蛇般游走,快得只能看到一片残影。眨眼间,一只栩栩如生、振翅欲飞的朱雀便在她掌心呈现。陈默甚至能“感觉”到那纸朱雀身上散发出的微弱暖意和灵动气息!
“看清楚了?心要静,眼要准,手要稳,意要凝!”剪婆将剪刀塞到陈默手里,“把你‘感觉’到的东西,无论是精怪的气息,还是地脉的波动,甚至是人心里的那点念想,都‘剪’进去!剪活了,它就是你的眼,你的耳,你的哨兵!”
陈默深吸一口气,学着剪婆的样子,摒弃杂念,努力调动起那份源于对九江民俗深刻理解和自身“俗骨”之力的微妙感知。他回想着在码头雾中感知到的阴冷触手气息,回想着天花井下兵魂的肃杀,试图将这些“感觉”融入剪刀尖。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薄薄的红纸在他手中脆弱不堪,剪刀要么纹丝不动,要么一剪下去就偏离轨迹,剪出的线条歪歪扭扭,别说通灵,连个像样的图案都算不上。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额发。
“笨手笨脚!心没沉下去!灵性不是蛮力!”剪婆的斥责毫不留情,枯枝般的手指时不时戳在他手腕、肩膀的穴位上,带来一阵酸麻,却也奇妙地驱散了他内心的焦躁,让他更能专注于指尖细微的触感和意念的流动。
一天,两天…陈默的指尖磨出了血泡,又变成厚茧。废弃的红纸堆成了小山。他的进步缓慢得令人绝望,但他骨子里的倔强支撑着他。他开始尝试剪最简单的“灵引符”——一种用于感知附近异常灵力波动的简易剪纸。从最初剪出的纸片毫无反应,到偶尔能微微颤动一下,再到终于有一天——
当他全神贯注,将意念锁定在工坊角落一个阴气略重的老樟木箱子时,他剪下最后一剪。那枚小小的、形如旋涡的红色纸符,竟然无风自动,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最终贴在了那个樟木箱上!纸符边缘微微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
“嗯…总算开了点窍。”剪婆浑浊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赞许,“记住这感觉。以后碰到摸不清底细的玩意儿,先剪个‘灵引’探探路,总比拿命去填强!”
特训二:修水贡砚符刻法
如果说剪纸考验的是心念与指尖的灵动合一,那么修水贡砚符刻法,则是一场意志与金石硬碰硬的较量。教导陈默刻符的是一位沉默寡言、手臂肌肉虬结如老树根的石匠大师傅——贡砚雕刻的顶尖高手,人称“石佛”。他的工坊里堆满了形态各异的修水金星砚原石,空气中充斥着石粉的味道和叮叮当当的凿击声。
“砚,非止研墨。”石佛的声音低沉如石磨滚动,他拿起一块未经雕琢、布满天然金色星点的砚石,“金星,乃大地金气所凝,天成符阵之基。刻符其上,以灵引之,可通地脉,可镇邪煞,可纳乾坤!”
他递给陈默一块巴掌大小、质地相对松软的练习用砚坯和一把沉重的刻刀。“符刻之道,首重‘意’与‘力’的贯通。每一笔,每一划,都要将你的意志,你理解的‘法理’,你守护的‘念想’,刻进这石头里!刻浅了,是废符;刻深了,崩了金星脉络,更是废物!手要稳如磐石,心要静如止水,意要凝如金刚钻!”
石佛示范,刻刀在他手中稳如泰山,刀尖落在砚石上,发出稳定而富有韵律的“叮叮”声。他刻的是一个简单的“镇”字符。刀锋过处,石屑纷飞,线条深峻流畅,更奇异的是,那些天然的金星纹路仿佛被刀锋唤醒,顺着刻痕微微亮起,一股沉凝厚重、令人心神安定的气息从符文中自然散发出来。
轮到陈默。沉重的刻刀在他手中显得无比笨拙。下刀不是轻了留不下痕迹,就是重了崩掉一大块砚石边缘。更别提引导意念了,光是控制刻刀不跑偏就耗尽了他的心神。一天下来,虎口震裂,掌心磨破,面前的砚坯上只留下几道歪歪扭扭、深浅不一的刻痕,毫无灵性可言。
“用腰力!不是手腕!”石佛偶尔会出声指点,更多的时候是沉默地雕刻着自己的作品,那稳定的凿击声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和鞭策。
陈默咬牙坚持。他回忆着在烟水亭布阵时对地脉的微弱感应,回忆着锁江楼塔的巍峨意志,回忆着“断水刃”碎片中蕴含的兵锋锐气,将这些“感觉”努力灌注到每一次下刀之中。他不再追求速度,而是追求每一次凿击的精准和意念的纯粹。
枯燥、痛苦、几近绝望的重复。刻废的砚坯堆满了墙角。他的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但渐渐地,刻刀在他手中变得听话了一些,下刀的力度和角度开始有了章法。他尝试刻一个更基础的“固”字符,用于稳固器物或小型阵法。
不知失败了多少次后,当他屏住呼吸,将最后一点意念凝聚于刀尖,完成“固”字最后一笔的收锋时——
“嗡…”
手中的砚坯轻轻一震!那些被他刻刀引导、贯穿了符文的天然金星纹路,骤然亮起一瞬微弱的、但清晰可见的金黄色光芒!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稳固”之力,从符文中散发出来,笼罩了巴掌大的范围,连工坊内飞扬的石粉都似乎在这一瞬沉降了一些!
石佛停下了手中的刻刀,第一次正眼看向陈默和他手中那块闪烁着微光的“固”字砚符,古井无波的脸上,肌肉似乎极其轻微地牵动了一下。
融合与雏形:百工匣的起点
“灵剪”与“石符”的初步掌握,只是开始。真正的挑战,是将这两门看似迥异、实则内核相通的非遗技艺融会贯通,锻造出独属于陈默的“民俗法器”。
在“百工窑”中央那尊不知燃烧了多少年的古老地火炉旁(炉火并非凡火,而是引了一丝庐山地下灵脉的地炎),陈默在老刀和两位大师的注视下,开始了第一次融合尝试。
他取出一块品质上乘、金星分布均匀的修水贡砚石料,这是他的“基”。他摒弃了传统的砚台形制,而是用刻刀将其大致修成一个方正厚重的匣子底座。在匣盖内侧,他用尽心力,刻下一个繁复的、融合了“固”、“镇”、“感”三意的复合符文阵!每一刀落下,都伴随着精神力的剧烈消耗,汗水滴落在滚烫的石料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当最后一刀完成,整个符文阵的金星纹路骤然串联亮起,散发出稳定的淡金色光晕,匣子本身似乎都沉重凝实了几分。
接着,他拿起那把特制的灵剪和数张坚韧的、掺入了特殊草浆的暗红色符纸(由剪婆提供)。他闭目凝神,回忆着天花井兵魂的肃杀之气,回忆着“断水刃”碎片的锋锐。剪刀在他手中化作一道红色残影,纸屑纷飞间,一个巴掌大小、线条刚劲凌厉、仿佛随时会跃纸而出的“兵甲力士”剪影出现在他手中!这纸人身上,天然带着一股无形的煞气和锋锐之意,是通灵剪纸与陈默自身“俗骨”之力结合的战意凝聚!
陈默小心翼翼地将这蕴含着兵煞之力的剪纸“兵甲力士”,贴合在砚石匣盖外侧预留的一个凹槽内。就在剪纸接触匣盖、覆盖住下方部分符文的瞬间!
“铮——!”
一声轻微的、如同金铁交鸣的颤音响起!砚匣底座刻画的复合符文阵金光大盛!那剪纸兵甲力士身上也骤然腾起一层淡淡的血红色煞气!金红两色光芒在匣盖上交织、缠绕,最终缓缓稳定下来,形成一种奇异的平衡。剪纸仿佛“镶嵌”在了石匣之上,不再是独立的纸片,而是成为了整个匣子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散发着内敛而危险的气息。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联系感,从这方方正正、尚显粗糙的石匣上传入陈默掌心。他能“感觉”到匣内符阵的稳固力量,也能“感觉”到剪纸兵甲力士蕴含的锋锐战意。虽然简陋,但这无疑是他亲手锻造的第一件真正意义上的“民俗法器”雏形!一个融合了瑞昌剪纸通灵术与修水贡砚符刻法,能稳固器物、收纳灵性、必要时可激发兵煞之力的——“百工匣”的起点!
“有点样子了。”老刀抱着胳膊,难得地评价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认可,“不过,离真正派上用场还差得远。继续练!把草编索的‘缚’、傩戏面具的‘慑’、乃至九江千百年来的民俗禁忌法理,都想办法融进去!百工百艺,万俗归宗!你的路,才刚刚开始。”
陈默握紧手中这方沉甸甸、金红微芒流转的石匣,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粗糙触感和内里涌动的力量。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但心底那股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热。非遗不再是尘封的记忆,而是他手中护佑浔阳的利刃与坚盾。这“百工窑”的炉火,正锻造着一个属于“俗骨守护者”的全新传奇。